第16章 女闾（2 / 3）

几个妇人粗鲁地说着什么，边说边高声大笑，夹杂着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己蛰走近一看，原来是四五个妇人在围殴一个妇人。打人的诸农妇中便有今日早些时候己蛰交谈过的那位爽朗壮健的妇人，只听得她说道：“把这骚狐狸的衣裳扒了，让大伙儿瞧瞧！啧啧，这身段，粉颈、酥胸、细柳腰，要不是有几道妊娠纹，真看不出来是生过三个孩子的。难怪从不正眼瞧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了！”

另一位妇人帮腔到：“最看不惯的就是她整日低眉顺眼、轻声细语的样儿，惯会讨男人欢心，一张小嘴儿指不定每日咂摸什么下流玩意儿呢，难怪每日总能挣最多。快把贝币交出来！”

己蛰大概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左脚踢中一个妇人的腘窝，右脚猛地踩住一个妇人的脚掌，左手搭在一个妇人肩上一把拽倒，右手捏住一个妇人打人的拳头，肩膀一送又撞翻一个妇人，然后怒喝一声“住手”，殴打声、呼叫声、哀嚎声、私语声一齐停住。众妇人敛息散开，己蛰顿时看见了一个半身赤裸的妇人，连忙背过身去，说：“你穿好衣裳，我有话要说。”

被打的妇人立即迅速穿好衣物，整理发髻，擦拭泪痕，然后敛衽施礼，说道：“多谢执事替奴家解围。”

己蛰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知道妇人已经穿好衣物，便对施暴的五个妇人说道：“今日之事，在下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你们以众凌寡、抢人财物，在下看得真真切切。既然要横，就别找软柿子捏。这样吧，你们五个一起上，如果打倒了我，从今往后，你们就不用再每日缴纳贝币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己蛰一席话，让几位妇人震惊不已。青奴向来欺压、盘剥流莺惯了，流莺反抗青奴这种事闻所未闻，而且即便打倒了一个青奴，十有八九会招致更多的青奴甚至士卒的报复。天下乌鸦一般黑，岂有主子受了奴才欺负不吭声的。

几个妇人神情各异，窃窃私语。己蛰等了一阵，说道：“诸位商量好了没有？你们看起来像是做惯了农活，有些气力的。五个对一个，未必没有胜算。”

几位妇人说道：“妾身岂敢冒犯执事。”

己蛰冷笑一声说道：“既然诸位有所顾忌，在下也不勉强。”说罢，转身对被打的妇人说道：“她们当众欺凌羞辱了你，还抢了你的财物，想必你一定满腹委屈、心怀怨恨，现在我替你撑腰，你只管打回去，直到你解恨为止。”

被打的妇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个男人不但非亲非故，而且是新来的青奴，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青奴怜香惜玉、打抱不平的，但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自己在这女闾之中，孤苦无依，经常受人欺负，突然间跳出来一个男人说要替自己撑腰，这让她心里泛起波澜。这位妇人低头思量了好一会儿，说道：“妾身不敢怨恨几位阿姊，更不敢仗势欺人，只求将我的钱袋还来。”

抢钱袋的妇人将钱袋还给被打的妇人，己蛰见到后，说道：“既然双方都不愿再生事，在下不管诸位往日有何过节，从此一笔勾销，如何？”众妇人神色各异，不过迟疑片刻后异口同声说道：“诺。”

接着己蛰大声说道：“今日时辰将近，诸位速将贝币交予在下！”

房间内的所有妇人各自在怀里、袖里、钱袋荷包里掏摸，然后慢慢聚拢过来。第一个缴纳贝币的是被殴打的妇人，因为她离己蛰最近，另外似乎她的钱袋内有不少贝币。只见她伸出双手将一捧铜币递给己蛰，己蛰接过了。冥府用的贝币，并非天然海贝、何贝，也不是石贝、骨贝，而是铜贝。铜贝是一种小巧玲珑的铜制钱币，一面有一条长长的齿槽，另一面刻有文字。最常见的是刻“咒”字，仿佛是一个鬼脸，所以也俗称之为“鬼脸钱”。一枚小铜贝一般重约五铢。十个贝币一串称为一“朋”。此外也有金贝、银贝、玉贝，不过价值更高，并不常见。

己蛰接过铜贝数了数，竟有十个，他拿出五个塞到妇人手中，说道：“士卒只向我收取百枚铜贝，每人交五枚足矣。不论以前的青奴向诸位索取多少铜贝，只要在下一日在此，每人每日只需五枚铜贝。大丈夫当自食其力，岂能鱼肉老弱妇孺。”

己蛰话音刚落，众妇人立刻欢腾起来，想不到居然能在青奴嘴里听到“自食其力”这四个字，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其余妇人蜂拥鱼贯，将己蛰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将铜贝塞到己蛰手里，仿佛生怕他变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