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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青山从报纸上看到洪老七失踪了,眉头皱了皱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对面的赵熙然趁机说,这不是重点。赖青山“哦”了声,问他几个意思。赵熙然告诉他,樱花洋行想与驻军合作下南门码头。
赖青山瞪眼,朝赵熙然:“你祖宗是谁你还分得清吗?水务公司不是已经取得了下南门码头的经营权吗,怎么非跟一个船帮过不去?老子才不管你们那些鸟事呢!”
赵熙然仍不死心,朝赖青山一笑,说:“现在是多事之秋,钱才是硬道理,有谁能跟钱过不去,赖团长总不能怕钱烫手吧!”
赖青山斜了眼赵熙然,问,樱花洋行盯着码头干嘛,他做他的钱生意,人家做人家的水运,管他们什么事,非得要把人家挤到水里不能上岸,怕不只是为了生意吧。我赖青山不是傻子,他们也不要太聪明,老记着甲午战争后的好处,东北他们还占着地呢。让老子去出卖祖宗的事不干!
赵熙然转动眼珠子,说赖团长这话严重了,宫本他们根本没有想占地的意思,他们只是单纯从洋行的业务扩大这个层面上考虑,从日本本土过来的货物现在只能到港口,进入长江流域全靠国内的几家大型水务公司承运,这样倒来倒去成本就自然高了许多,他们是想建立自己的航运线,降低进入常德货物的成本,这对常德也是件好事嘛。宫本说了,只要你肯参入,自然会给你股份。赖团长如执意不干,宫本说只要给他与熊旅长那里搭根线,钱不会少的。
“放屁!有本事自己找去,少在老子这里啰嗦!送客!”赖青山越听越起火,下令驱客。
越熙然在赖青山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走在路上,他弄不明白,一向爱财如命的赖青山,怎么说到樱花洋行和下南门码头的事就是如此反感,并且说话的语气也是这样铁硬,没丝毫情感可言。赖青山啊赖青山,不就是一个**团长嘛,牛个啥呀,你上面还有旅长,旅上面还有师长,难道他们同你一样?这兵荒马乱年月谁愿同钱成仇家,人家是国外的洋行,在常德多少年了,他们的势力政府都得让他们三分,一个区区团长你显摆个啥?早知道你是这样,就要洪老七来一场硬拼,到时你什么好处也捞不着。想到这里,赵熙然突然想起洪老七来了。
洪老七已经失踪了小半月,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若还活着,他总该有个音讯,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让人烦心。宫本也派出了浪人四处打探,就是一只鸟儿飞走也应该听到翅膀扑楞的响声,怎么就没有一丝痕迹?
由于洪老七的突然失踪,洪帮内已经开始有了内乱。嫣红对这一切又不管不问,就是她出场也镇不了那帮野性的莾夫。现在要分家的吼着分家,那些不打算继续待在洪帮的人,陆陆续续开始把洪帮里值钱的东西偷偷拿到当铺卖了。看来洪帮的气数已尽,宫本再想扶持恐怕也无力回天了。他还想收购下南门码头,洋行有这个维持下去的能力吗?靠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日本浪人,就滕迟墨一个能把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熙然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洋行,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朝洋行走去。他得向主子报告赖青山不愿同洋行合作……
薛之恒从刻字佬离开后,连续收到了两封来信,送信人又从不露面,这就让他很纳闷了。但让他肯定的是,常德城里仍有上级组织,而且就在他的身边。每当他们处于关键时刻,上级组织就给他们指明方向。他感觉此时心里暧洋洋的,精神头也足了许多,唤人的声音也大了,脸时常挂着笑。
他朝管家唤了一声,那声音比近几日温和多了。管家猜测,老爷定是遇到了开心事了。他问薛之恒有何吩咐,薛之恒仍挂着一脸笑,要他再去苗佬那里打听滕迟墨是否回来了。管家应答了一声,反问薛之恒,怎么每次去打听滕迟墨都是去苗佬那,苗佬的茶棚与滕迟墨的船也就几十步,上船问艄公不是省事多了,而且更准确。薛之恒仍笑,指着饭桌上的饭菜,他家的卤菜你不觉得好吃吗?要管家带上食盒买几斤卤菜回来,说是今晚凤依要回来吃饭。
管家提着食盒出了门,他深知老爷舍近求远到码头苗佬那里去买卤菜只是一幌子,附近的几家卤菜馆是常德多少年的老子号了,就数他们最有名气,比苗佬的茶棚卤菜香得多,这怕不是老爷的本意。老爷就是老爷,老爷要办的事总是那样神神秘秘。特别是最近三更半夜的把苗佬、艄公他们招集到一起,也不知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事情。管家跟随了老爷很多年,他为老爷担心,尽管他不知老爷在办什么大事,但如今这时局他为老爷捏了把汉。上月城里、郊区四处抓人,他怕老爷有个闪失,趁老爷睡了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守住大门口,只要什么风吹草动他立马就去通知老爷。为了给撞门者设下障碍,拖延他们进屋时间,他把大堂里的桌子顶在大门上,那条通向城墙那边的后门枋上浇了许多桐油,防止开门时发出响声。一旦驻军和公署的人敲了大门,他就把老爷从后门送出去。他提心吊胆地挨过了那段日子,老爷安然无恙后,他才晚上上床。
现在关于洪老七失踪和迟墨去沅陵迟迟不归又让老爷操起了闲心,老爷特别对迟墨的事非常上心,迟墨的老子春生在常德时他都没有这么关心过。为下南门码头建立水务公司前前后后跑政府不知跑了多少趟,费了很大的力气,求了多少官员,最终才把手续办下来。他都不知这对一个棉花行的老板究竟有什么好。反正在他看来这其中一定不寻常。当然,他是相信老爷的。老爷就是驻军和公署里那些人所说的什么共党,他也会舍命护老爷一个周全,毕竟老爷的为人太善良了。如果说,共党都像老爷那样子,岂不是所有穷人的救星?
管家想着不知不觉到了下南门码头。茶棚里人不多,苗佬见了管家老远向他招呼。管家朝苗佬要了几斤卤菜,苗佬问管家花行来客了?管家一笑,他说照老爷的吩咐,小姐今晚回家老爷让她解解馋。然后他凑近苗佬,手指了指码头上的麻阳船问:“那小子还没回?”
苗佬一边切肉,一边摇头。
管家:“老爷都快急出心病了!”
苗佬:“没事,凭他的本事有啥问题,叫他把心放肚子里吧!”
管家有些抱怨:“这个迟墨,怎么回事!他回了记得派人告诉老爷一声!”
苗佬将切好的卤菜往食盒里一放,冲管家:“你家老爷啊讲究,这菜要趁热吃,别又放到隔夜才吃,指不定明天进了新鲜玩意我就给你家老爷送过去,省得你老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