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之殇（二十四）（1 / 3）

军阵中，人们围绕货车堆忙碌着，他们搬运着供给物资，尤其是箭和粮食。

货堆不远处是医帐，大约有十余座，用来处理紧急伤员的，比如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武士或贵族，擦伤、骨折，甚至有些人还会把一页肝摔翻过去；还有一些被野兽咬了止不住血的伤者也会往这里送，毕竟马戈河的临时营帐离这里有一百五十里，不止血就往回送，十条命都不够折腾。

“让开！快让开！”

人群中顿时裂出一条缝，四名魁梧大汉分别抓着担架四角快步跑过，担架上躺着一名已经被褪去右腿甲的武士，腿面上赫然被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惨白的腿骨上纠缠着肉色的线条，一段染红的肉条挂悬在腿边。

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受伤的武士平躺在担架上，双眼瞪圆着看向天空。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白，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医师，医师！这里有人受伤，很重的伤！”人群主动让出更宽敞的路，还有人跑到医帐里叫喊。

众医帐中陆续走出几位蛮族医师，披着青绿色的长袍，腰间束紧一条红色的丝带。牛皮靴踩在草地上，他们快步循声奔去，彼此手上都备齐了止血用的麻布，还有一人拿上了索姆酒，这是一种很烈的酒，用来祛毒再合适不过。

其中一座医帐内，阿努拉跪坐在草塌旁，有些生疏地为伤者的手臂缠上麻布。做好一切后，他用白色的袖口擦干额头上的汗，忍着不适在伤者的道谢声中冲出了医帐。

“呼！”他贪婪地呼吸外边的空气。

夏至已过，大地依旧炎热。闷热的医帐里弥漫着汗味和脚臭，夹杂其中的苦药味反而成了一种异香。

不过相比于和五王子相处，他更愿意待着炎热的帐内。明明只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相处起来却让人感觉冰凉。

阿努拉张望四周，每个人都在忙碌，急匆匆地来回在医帐和货堆之间。

有人跳进货堆里，在一堆货车中翻找着，外围站着的医师接着从半空抛来的草药袋，他解开绑口，拿出一株曝干的甘草，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些医师性子急，也不顾看管货物的守卫劝阻，一顿翻找后，从大木箱里抽出一袋草药，然后飞快地跑回医帐。阿努拉看得清楚，掀开的帘门涌出一阵黄烟，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他之前好奇地深吸过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

这是焚香，用来给医帐消毒的。

焚香法最早出自《黄帝内经》，是中洲的经典医著，其所记载的焚香功效为醒神益智、润肺宁心。最初是因为古人发现，将某些具有特殊气味的植物在火焰中熏烤能起到驱虫祛浊的作用。后来在中洲兵伐时期，曾发生过一次特大瘟疫。彼时社会动荡、战争频繁、连年饥荒。最先出发大规模死亡的是卫国，卫国是兵伐时期的小国，地处中部的太安州，为四战之地，每年都要战死、饿死千人。后来瘟疫规模扩大，诸侯们也开始意识到中部地区正在失控，于是止戈修养，以治灾疫。当时情况之惨烈，可从古籍中窥视一二。

“旒元帝七年，疠气盛行，良田大荒。白骨露于野地，千里不闻鸡鸣。生民百遗一，宗室皆泣哀，或有覆族之危矣。”

再后来，中洲的医师们自发地赶往灾地，以名医张闻景、李素心为首的医者们借《伤寒杂论》中的“医患，疫不止。患死，焚香，闻香而疫止。”这句话为切入点，开始寻找能遏制灾病的药熏，其中以苍术、艾叶、皂角刺最有效。经多次尝试，他们最终用苍术、艾叶、皂角刺、丁香、大黄等草药制成药熏，最终在有限的地域内控制住了这次瘟疫。

而焚香法，也因此名传四野，包括草原。

远处传来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