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塞上烽烟（1）（1 / 1）
“清廷辱我太甚！”甘肃抚标副将米喇印狠狠一拍桌子，“与其拖着这条猪尾巴，不如远走高飞，我与哈密王子土伦泰交好，他也是我们的同教兄弟，不如前去投奔他。”总兵丁国栋答道：“如今闯军的将军们在武昌拥立了崇祯皇帝的太子做皇帝，想来大明的气数未尽。清兵进关以来，已被打死了三个王爷，也不见得如何厉害，在陕西更没什么强兵。甘凉之地虽然贫穷，却有良马精兵，汉代的窦融、晋代的张轨，唐代的张议潮，都在这里做出了一番事业，如今陕西各地不愿剃发的人定然不在少数，我们何不与他们一同起义举事，共图万世功名。我们本就是大明、大顺的官，降清是为了保全家眷族人，迫不得已。如今清国这般折辱我等，是好汉就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米喇印说：“只是不知有没有人肯和我们一同起兵。若是他们都怕了清兵，我们岂不是飞蛾扑火。”丁国栋说：“黑承印将军是我们的至交好友，自然是信得过的，西宁的冶秉忠、王奇寿等人已经派人来和我联系了，他们把马科的余部都聚拢了起来，又联合了青海的土司，准备和清军斗上一斗。肃州的高自龙是我旧交，他也认识伦泰，你和他一同写信给伦泰，想必伦泰定会响应。我们回人尚且不肯剃发，汉人们痛恨清朝的自然更多，凉州同知徐自砺、参将蒋国泰等人都是不肯剃发的。你也知道，我本是兰州的武将，兰州的回汉蒙将领中我都有熟人，里应外合攻下兰州也不是问题。”
米喇印和丁国栋都是回人，米喇印是甘州的世袭土官，丁国栋是兰州色目军官。崇祯末年，他们都归降了大顺，陕西沦陷的时候，他们这些地头蛇都和左光先一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都投降了清军。负责河西地区防务的顺军将领党守素、辛思忠也知道不能勉强这些本地人抛弃家产田地、祖宗坟茔跟着顺军去南方，也没为难他们，双方好聚好散。米喇印、丁国栋、黑承印、冶秉忠、王奇寿、蒋国泰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这些人世居甘凉、青海一带，只求守着自家的族人、产业过安生日子，既不想招惹清军，也不想招惹闯军。可是如今，有三件事激怒了他们。第一是剃发，甘肃的汉人、回人自明朝初年开始就都采用拢发包巾的发式，清廷强令剃发，对他们是极大的侮辱。第二则是清廷深感在江南招降的明军多不堪战，李成栋、李本深、高进库、胡茂桢这些人的战斗力还不错，而刘良佐之流根本就是垃圾中的垃圾，连老百姓都打不过。于是清廷决定调西北的绿营兵马到南方参战，有的要去湖广打闯军，有的要去四川打张献忠，驻守甘州的米喇印、丁国栋都在被征之列。一听说要到湿热的南方去和闯军作战，甘肃各地的军队都军心浮动。这些人或者当年是闯军的手下败将，或者与闯军相处得不错。背井离乡去南方，光是水土不服就能要不少人的命，更何况还要和闯军打仗。很多人都认为，与其去湖广打闯军，还不如就在甘肃老家打清军。第三是清朝的甘凉道林维造对待这些军人尤为苛刻。林维造的父亲林日瑞是明朝的甘肃巡抚，顺军攻下兰州的时候，米喇印、丁国栋开城投降，林日瑞被闯军大将贺锦擒获处死，因此林维造深恨米喇印、丁国栋，处处刁难他们，言语傲慢无礼，这让米丁二人觉得，继续当清军迟早要被秋后算账。
丁国栋说：“还有一个人，要请米兄一见。”说着吩咐下人：“去把黑老爷请来。”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年轻的大汉从外入内，向米喇印、丁国栋一拱手：“二位将军，色俩目。”米喇印急忙还礼：“色俩目。丁兄，这位是？”丁国栋说：“这位是小闯王麾下的黑有功都尉，是小闯王派来与我们联络的。”米喇印奇道：“哪个小闯王？”黑有功说：“我家将军便是先闯王侄孙，兴国侯李过之子，三原伯李来亨。”米喇印说：“原来如此，三原伯是要约我们一同举事？”黑有功说：“自陕西沦陷以来，三原伯始终转战于陕北，抗击清军已有半年之久，如今我们已将三路援军联络妥善，将有大举，只差甘凉一路。只要二位将军以兰凉甘肃四州之地响应，便可恢复全陕。”米喇印说：“黑都尉所说的三路援军，不知是哪三路？”丁国栋摊开地图：“我来给米兄细细道来。”
陕西延安府米脂县。
“雄丽，终于又见到你了！”李来亨激动地拉住了郭君镇的手，郭君镇大笑道：“这还要多亏了王永强，如果不是他，我们哪能这么轻易得手。”
不久之前，清朝的神木道夏廷印得到警报，鄂尔多斯蒙古中的一个小酋长长素犯边，他立刻调集兵力，前去抵御。之前阿济格在瓦窑堡败于李过之手，马匹大量损折，于是派人前往鄂尔多斯索要马匹，长素的部族因为实力不济，被其他部族欺压，强行夺走了大量马匹。长素不忿，于是率领自己的部众叛反出了鄂尔多斯部，又进犯清朝边境。蒙古人打内战，跑到长城边上来抢劫，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夏廷印立刻调集兵马抵挡。没想到，参将郭毓奇的兵马打了个打败仗，损折不计其数，夏廷印大惊，急忙派参将郑世英前去增援，又向延绥巡抚王正志、榆林道孙士宁求救，王正志命总兵沈朝华、延安参将王永强、游击梁国栋前去增援神木。
郑世英赶到了郭毓奇营中，却发现郭毓奇的兵马完好无损，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长素率领蒙古军队突然来袭，郭毓奇却从背后下手攻击郑部。郑世英猝不及防，被斩，其部皆降于郭毓奇。与此同时，参将高友才在府谷举事，进兵神木，神木的部队已经悉数调出，只剩老弱两百多人，高友才轻取神木，斩夏廷印。这次事件显然是早有预谋，长素、高友才、郭毓奇三人根本就是一伙的，而且一直在山中活动的李来亨、郭君镇、刘文炳、贺宏器、李明义、刘弘才等人也都纷纷杀出，袭击清军，一时间陕北大乱。郭君镇又恢复了铁角城这个据点，建立起了根据地。铁角城当年是陕北农民军最早试图割据的地方，农民军首领可天飞何崇谓在这里据险自守，屯垦放牧，但是由于叛徒白广恩的出卖，铁角城被洪承畴攻破，何崇谓战死。农民军从此吸取了教训，都采用“流寇”战术，不再试图割据某地，直到崇祯十五年李自成横扫中原，割据襄阳。郭君镇再度占据铁角城，修建城防工事，划地屯垦，以此作为恢复陕北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