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学业（1 / 1）

叮——

一阵尖锐的下课铃声响起，如狂暴野兽咆哮似的，让常存的心猛的一紧。

月亮、教室、方队、演讲……变得杂乱扭曲。那支舒缓的钢琴曲所构建起来的美丽幻境立刻消解了。

她看看草地上青绿的新芽，园中那棵大榕树枝干上的根须，历史墙斑驳的长着青苔的浮雕石刻，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周文王手中的竹卷，屈原随风而飘的大衣袖，李白高高扬起的下巴……看久了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那几个练习诗歌朗诵的初中生收拾了稿纸，关掉收音机，胡乱站起身来。操场，打球的几个人正意兴阑珊收拾球拍往回走，回宿舍的几个同学拨开草坪上的篱笆抄近路回教室。

下个月就要停体育课了。这种难得的诗意以后不会再有了。

对了，本来也不应该有。那么繁忙的课业，那么强烈地想要考上大学，却把时间都花在沉溺往事上，多么罪恶的事。往事很美好，虽然是如此，可是绝不该回忆往事。要多多想自己的分数和排名呀。要想前途明亮，只能牺牲过往的回忆。

常存一边走回教室，一边想着。

紧促的铃声、单调的走廊、发出沉闷的噪音的教学楼，就像药品一样刺激人的神经。她又想起了考大学的信念，想起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力学”的口号，想起了教学楼“把平时考试当高考，把高考当平时考试”的横幅。她的脚步飞快。到了教室，发现很多同学原来早回到教室做题了。一股更深的罪恶感升起来。为了让良心好受些，她拿出教辅书拼命地学习、练题。

高中三年。她有12天去了学校。145周的紧张学习。在学校度过了14427小时。用完5多根笔芯，4多本草稿本。每日记事本上写了11条小事项。经过了14次小周考和1多次堪比高考的正规考试。上了715节课。153次在课堂上发呆。24次在课堂上打瞌睡。在48个课间趴在课桌睡觉。24次产生浪费时间的罪恶感。51次在上厕所的路上眺望一下远方。黑板写写刷刷12次。做完918项课后作业。上了51节自习课。看了15篇写作范文。1995个早读和晚读。看英语电影、听英语歌14次。教室电脑上存有87个考试成绩排名。知道2个成功技巧。听了3个励志故事。145节奋战宣誓课。24次班主任训话打气。换了2条教室墙标语和5张教学楼横幅。有7多次在路上疾走着吃早饭。8多次带着外婆准备的保温桶在教室吃晚饭。9多次没听完外婆说出或没说出的话。有24次不知道外婆在学校大门外面往里张望。在12个很晚的夜晚回家。12个夜晚外婆在路上等着跟她相遇。12个夜晚外婆端出备好的宵夜。

高中三年。学校举办了1次艺术节，1次运动会。有2次班级郊游。她有2次自己洗衣服。1次自己刷鞋子。5次自己在家做饭吃。次和外婆一起走亲戚。次和外婆一起下地。3次登陆电脑看一下qq。2次登上土坡，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休息半天。1次找小时候的玩伴聊天。次出远门。4次打开电视。3次和朋友一起逛逛街。1次请假半天去医院。次抬头仰望那美丽的月亮。

高考结束后，她立刻回家躺在床上大睡了三天。

她都没力气去注意爸妈是怎样祝贺她的。只知道外婆的卡里多了一笔钱。她用这笔钱带她去电子产品商店买手机和笔记本。

她没日没夜地玩电脑。高考前的时间漫无天日，如今同样漫无天日。

她感觉从前就像一个力大无穷的玩具兵，内里有根紧绷着的发条维持着她的运转。突然这根发条在高考结束后绷断了，玩具兵的零件无力地散落了，落到了手机和电脑上面。

一向勤劳的外婆看着她躺在床上，手拿着电子产品，却不说什么话。还像高中的时候服侍她，每天为她做好一日三餐，为她洗好衣服袜子。经常透过卧室的门缝盯着她看。

开学日渐渐近了，外婆的眼神也更添了几分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