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神（1 / 2）

教室，黑板正上方贴着鲜红的五星红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两句标语分别贴在红旗两边。标语左下方是教室广播。

这广播有时可恨，因为每天下午第二节下课后，都要响起眼保健操的铃声。学生必须做完操才能休息。有时候又可爱，因为广播偶尔会播放假的通知。通知还没播完，只要刚说完“放假”两个字，全班同学都会激动地拍手大叫“耶”。

教室侧面的墙壁上，贴着小学生守则十条。常存无聊的时候会看看这守则，却常常没有耐心全部看完。“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第一条守则最长，也是记得最熟的。越到后面，越是生疏了。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着黑板报。虽然这黑板报有一学期了，常存却从没有读过。那么长的一段文字，没有故事，没有对话，谁有兴趣看下去呢。

老师站在讲台上，嘴巴不停地在动，不知道在讲些什么。其他同学争抢着举手，要回答问题。她第一次觉得无趣。

他的眉眼，他的脸庞，他的下巴，他的肩膀，常常浮现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看到同学们在操场跑跑跳跳，看到美术书上的剪纸，看到水池里的荷叶，看到别人穿着蓝色短袖，都会更加想他……他就萦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记得昨天班主任还朝全班同学发火了：“吵吵吵！整个楼就你们班声音最大！上课铃响了你们一个个全是聋子啊！我再晚来两分钟，你们是不是要把教室掀翻了？”全班都吓得默不作声。可常存听到那话里的“晚”字，她的心里有一种多么美妙的感受。

林晚月、林晚月……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都是多么美妙啊！她记得他的歌声，那么温柔动听；她记得他焦急寻找她的样子，当他侧过脸时，从鼻子到下巴的曲线多么优美；她记得他们两个曾经靠得那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衣服上的洗衣液香气；她记得月光下他的眼睛多么澄澈明亮……

突然，她感到一小半截粉笔头狠狠向自己砸来。

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数学老师正鼓着一双牛眼瞪着她。

她赶紧拿起笔，在草稿本上计算黑板上的练习题。这节课讲的是分数的乘法，将两个乘数的分子与分子相乘，分母与分母相乘，得到积。这难不倒常存，她很快就计算出了得数。

她在手里转动着自动铅笔，望着这个五十平米的教室。六年来换了六间，每一间都是坚硬的墙壁，笔直的棱边线，沾满粉笔灰的黑板，冰冷的玻璃大窗户。学校好久没有组织大扫除了，玻璃上有许多花污渍。

窗外，是一个圆形花坛。花坛内有一只园艺长颈鹿。这只鹿的嘴巴半张着，不知是要去啃远处的树叶，还是对着天空呻吟。脖子是笔直的僵硬的圆柱体。她每次看到这脖子，脑子里就会冒出圆形面积公式和圆柱体体积公式。长颈鹿脚下，是被园丁修得一丝不乱的草皮。花坛脚上贴的暗红色瓷砖被擦得发亮。

她想，这个花坛真是丑。假如林晚月看见了，一定会嘲笑的。

林晚月也开学了吧，他现在肯定和我一样也坐在教室里面听讲。他在哪个学校呢？他长得那么俊秀，成绩肯定不错。他现在上的什么课呢？他们班和我们班学一样的课程吗？

很快就会再和他见面的。或许是寒假的时候，他也刚好来乡下度假。或许是外婆带我去亲戚家吃喜酒或寿宴，刚好遇见了他。总之，一定会再见到他的。

又或许，他转校了呢。他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带着他来到了我的这座城市。刚好，他在我们学校读书。刚好，他和我在一个班上课。刚好，我们是同桌。课堂上，当老师提出问题，我们都很积极地举手。最后会发现，我们的答案总是一样的。课间，我要带他跟我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跳山羊，我要向他表演我的跳山羊绝技。放学后，跟他一起打扫公区卫生时，悄悄地把地上的灰尘扫进下水道里，这样就免得再去倒垃圾了。

他家最好离我家很近，上学和放学路上都能在一起。路过那个老小区，咱们一起去偷伸到栅栏外的粉蔷薇。种花的老太太脾气不好，发起火来就是一顿乱骂。到时候让晚月在前边望风，我躲在花丛后面用小剪刀剪花朵。假如她发现了，咱们立马就跑，她一定追不上。再去河边走廊折几条柳树枝，编成环，把粉蔷薇绑上去，就是很美很美的花冠了。他会觉得我美吗？如果穿上那件浅绿色长纱裙就更搭了。他会被我惊艳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