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夏（1 / 1）

“这歌我没听过，真好听。”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她的心突然被狠狠触动了一般，跳得飞快。

常存这才发现男孩笑起来脸上有酒窝，看起来那么好看。她感到脸上发烫，移开眼睛不去看他，只是盯着水塘中心那片最肥最圆的荷叶一动不动。有些不安地，她又用余光瞥他一下，只见他专注地盯着水面上的鱼线，脸颊上有一抹红晕。

他的侧脸看起来也是那么好看。常存似乎看到了世间最美的景色，那一刻心里所有的烦恼都忘了。

常存喜欢乡下。

她喜欢田里的瓜果蔬菜，长得那样盛，她站在田里没走两步就能摘满一筲箕。她喜欢灶屋里的风箱，推一推拉杆，鼓出来的风就将灶里的火吹得好旺。她喜欢乡下质朴的人们，人们总是和颜悦色，笑呵呵地问她是哪家的女儿，年龄多大。她喜欢和乡下的孩子们一起耍游戏，他们聚在一起总能找到千奇百怪的乐子，爬树、偷瓜、吹叫叫草、摸小螃蟹……

当她遇见了他以后，她喜欢乡下的理由便全变成他了。

可是她不能多待，虽然心里舍不得。外婆说应该趁着上午还不热，尽快把田地的杂草扯完。不然等到中午，动一动手都会热得全身流汗，那时候干起活来就十分难受了。

“我要回去了哦，下次我过来找你耍吧。”常存微笑看着他说道。

“好呀。”他笑着回答说。

常存回到那块田地的时候，外婆已经把她拔下来的杂草也抓起来捆好了。她抓起那把杂草捆，走向肥水池，还是像刚才那样远远地抛进去。

男孩儿远远看着，再一次被这个动作逗笑了。

正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要把一切都熔化了。道路、田地空无一人，天空中的飞鸟不见了，所有的活物都毫无踪影。屋子旁边的老槐树上发出不间断的知了声，远传到山那边。

太热的天气，吃什么都没胃口。四姨婆煮了绿豆稀饭，清炒了几颗刚从地里带回来的新鲜油麦菜，吃着竟无比的香。四姨婆厨艺十分了得，昨晚特意跟村里打渔的张麻子买了一条花鲢，摘下自家花椒树上的青花椒，还有菜地里的大青椒、冲天椒、二荆条，加上晒制了一年的干辣椒，和刚榨不久的菜籽油，做出一盆麻辣水煮鱼。那鱼肉质鲜嫩，入口时各种辣味层次分明，和鱼的鲜美完美融合。一口下肚，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舌头上有阵轻微的麻酥酥的爽感。

四姨婆的孙女叫秀珍，在厨房帮忙打下手的。外婆指着秀珍跟常存说道：“你看看你的秀珍姐姐多能干哪，田地的活路能做，灶屋做饭也在做，在学校成绩也好，拿了好多奖状的，你多跟你秀珍姐姐学学嘛啊。”秀珍平常在家也是常顽皮的，听到亲戚夸她，觉得不好意思了，以后在常存面前收敛了平时的性子，变得勤快起来。

吃完午饭，就去房间休息。

四姨婆的房子刚好在大核桃树和老槐树的光荫之下，屋顶盖的黑色瓦片，墙体厚实，热气不容易进来。屋子里十分凉快，连电风扇都不用开。

“外婆，我睡不着，有好多蚊子。”

外婆盘腿坐在旁边，正用针线缝补一把蒲扇的黄布边条。她这才注意到常存的胳膊上起了两个红红的肿包。她心疼地嘶了一口气，放下针线，把蚊帐合得严严实实的，开口下端压在竹席下面。虚起眼睛，仔细在罩子内搜寻。忽然看见一个小黑点停在白色纱罩子上。外婆慢慢凑近手掌，猛地朝黑点一拍，然后愤愤道：“可恶啊，这个瘟老二！屙得这么饱！一肚子全是血。”拍完蚊子，又拿起针线在边条末端多补了几针，熟练地用针绕几圈线，穿过线圈拉紧，算是打结。用牙齿咬住打结的地方一拉。最后把针插在针线圈上，针头上没有用完的线一圈一圈缠起来，放回针线盒。

她拿着这把缝好边的蒲扇，轻轻给常存扇风，给她讲十分十分久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