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陵奇闻(1 / 11)
金华城外官道边的小茶亭里有三两过路歇脚的人。丘胤明到时,只见祁慕田双手背在身后,看树上的鸟儿嬉戏,他轻步上前作揖道:“先生,让你久等了。”
祁慕田回过身,笑道:“你我之间不必拘礼,我是个爱闲散的人。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丘胤明道:“今晨不辞而别,只因往事伤怀,苦于无着,唯恐自己一时放不下又欲深究,终不得了结之法,这才仓促离去。先生请勿见怪。”
“我明白。难为你能如此想。”祁慕田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不要让过去的事束缚了手足。”
“晚生惭愧,至今尚无正业。”丘胤明甚有些无奈。
祁慕田宽慰他道:“不必多虑,以我多年游历四方所见,天下虽大,而物未尽其用,民不能安养其身的多了,你可做的事,不少啊。“
谈话间,书童小五赶着马车从府城方向驶来,远远便道:“先生,丘公子,东西都买好了。”祁慕田对丘胤明道:“那我们上路吧。”
三人一路西行,小五驾车,丘胤明与祁慕田在车中观景闲谈,路过山林秀美处便随意停留,常过山野农家借些粗茶淡饭。祁慕田熟知花木禽兽,风土人情,一路为丘胤明指点,别有一番趣味。不久至黄山境内。
丘胤明久居南海,对中原名山虽略有知晓,但读书耳闻比不得亲眼所见。黄山胜境瑰丽奇秀,令人如临仙都,叹为观止。时下已是深秋,游人绝迹,山色空明,林木苍苍,萧瑟中更显那奇峰岿巍,幽谷深静,一色秋意抹过,天地间的尘埃仿佛皆被涤荡一空。
一日清晨,莲花峰顶,两人踏霜而至。天色朦胧,山谷间一片云海蒸腾,飞鸟穿梭云间。丘胤明遥看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天都峰,对祁慕田道:“这几日随先生踏行山野,颇领自然真趣,却有一点难解之处,望先生指教。”
祁慕田捋着胡须道:“快请讲。”
“以往读书时,常读老庄之道,然而总觉其中有些荒谬之处。人非草木,草木者自生自灭,与世无争,而为人者若都以草木之心自修其身,看破他人喜乐,生死自无其意味可言。我看先生在世间经营得法,而又有道家游于世外之风,请问入世出世岂能两全?”
祁慕田不禁呵呵笑道:“我与你颇有同感。两全定是不能。我自幼喜好山水花鸟,然而要安生立命,只有经营俗务,众人亦是如此。若皆游离于世外,如今恐怕连茹毛饮血都不如。两袖清风,揽云邀月,偶尔为之,正业为重。”
丘胤明点头道:“先生可知,我的老师上官道长因看了我心血来潮草就的一篇‘入世论’,将我打法走了。”
“哦?你入世论所言何事惹恼了道长?”
丘胤明笑道:“那倒没有。我看见同窗师兄的功课,一时有感,作文戏言,妄论了一番圣贤人杰,又说想出山试试锋芒。唉,其实世人各行其道,读书人求功名,习武之人更是为衣食奔命,贫富贵贱各循着历世旧规而行,如我这样非侠非盗,又不愿混迹江湖的闲人,置身此间,安能不时时感到虚度时光之危?”
祁慕田似乎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道:“其实,万事不必刻意,只要有心,总会有机遇。我看你不像个碌碌之人,或许来年有缘再见,早已不同今日呵。”
丘胤明摇头叹道:“先生说笑呢。”
两人在黄山小住了数日,时而闲论些时事,时而也讲到过往,言语投机,相交渐深。
从黄山下来,又游了九华,一路踏访乡间。徽州山明水秀,名不虚传,可沿途见得最多的还是贫苦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世代代这样走过来,又要世世代代这样走下去,给人莫名的压抑。祁慕田看出了丘胤明的心思,便不再漫游山间,三人一行在铜陵上船,沿着长江缓缓行至南京。这一趟游历前后月余,船到南京时已将入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