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如烟(2 / 7)
老道是姚局主本家的伯父,是个博学健谈的老人。丘胤明因问剑阁主将至,想前尘是非兴许即刻便能知晓,不由得心潮澎湃,难以平复,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仇恨绵延的苦涩,期待拨起的紧张,交杂在心中,竟是郁郁烦闷。这才寻到老道,一番不着边际的清谈,以暂解幽怀。
从赤松宫出来时,天色已昏,归鸦入林,小径两旁松枝低垂,山色愈发幽暗深邃。落在荒草之上的松针在脚下发出沙沙声响,道观的晚钟声飘渺而来,令人的思绪时而沉入过去,时而又飘向不可知的未来。丘胤明在山道上徘徊良久,不知怎么,对明日的集会隐隐有几分忌惮。
暮色落得骤然,四周似乎一下就变得漆黑,脑海中闪烁不定纠缠一团的念想也忽然消散了一般。知道了又怎样,报仇么?报仇了又怎样?天广地大,日月轮替,过去的回不来。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在忌惮什么,只不过不愿承认罢了。想到此处,暗自讥笑自己一番,抬头遥望,山坳里镖局众人落脚的道观里亮着灯光,正欲放开脚步,却听身后岔路一边传来人声。原不欲理会,可那说话声飘进耳内,好生熟悉!
他驻足细听去,小径上一老一少二人谈笑而来,那老人的声音爽朗跳脱,顿挫中颇有儒雅之气,难道是……就在他留意滞步,回头探望时,祁慕田那潇洒倜傥的身影便出现在山道上,提着灯笼陪行一旁的仍是那书童。
丘胤明吃惊中恍惚了一下,才低头行礼道:“祁先生,怎生如此凑巧,你也在这山中。”
祁慕田亦是一脸惊讶神情,快步上前,拉起丘胤明抚其衣袖道:“哎呀,真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先生去雁荡游览,如何过金华来了?”
“天公不美,我到那边便遇着连日阴雨,听人说,今秋雨多,恐怕久久不歇,扫了游兴,便临时又有了主意,向西去徽州,路过金华,在山中小憩两日。实不曾想,闲来无事出来采松果,竟能遇上你。”祁慕田总是这般轻松散漫的样子,笑意中满是和善,“诶,丘公子,我日前和你的说的,问剑阁主前来为人说和一事,可有眉目?”
丘胤明虽觉得此人蹊跷,可相交却也真心,便不在乎他的话到底几分真假,笑言:“先生真是随性,足矣羡煞旁人。我听从先生的建议,当日别过后便到金华来了。发生了一些小事,认得了几个镖局的朋友,几日前随他们去江西办了趟急事,回来正好能赶上集会。先生难道不知,那集会就在明日,在这山中?”
祁慕田摇头道:“这些江湖事,我年纪大了不大感兴趣。关于集会只是听说而已,细末俱不清楚。”
丘胤明道:“也凑巧,那聚会是东方镖局金华分局的当家主持的,我认识的镖局朋友正是来自东方镖局。”
祁慕田恍然点头道:“噢,东方镖局,如雷贯耳。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镖局,听说祖上是簪缨之族,后隐没于江湖之中,家风正直,是武林中少见的,富而不骄的大家。原来他们在金华还有分局。”
听祁慕田如此盛赞,丘胤明想起林东方那几分滑稽的做派,便向祁慕田描述了一番,听得祁慕田不时哈哈大笑。当时,蜿蜒山谷中的道路上也有零星灯火,二人并未在意,直到有光渐渐朝这边来时才一齐望去,只见一盏莹黄的灯笼从树丛后冒了出来。看清来人,丘胤明笑道:“先生,正说曹操呢,他就来了。喏,那就是东方镖局的林少爷。”
林东方早就望见丘胤明同一年长文人站在半山上说话,二人仿佛好友一般,及近了还听到阵阵笑声。这时,祁慕田正朝他注目端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令他凛了一凛。林东方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慢慢上前对祁慕田作了个揖道:“老先生好。”
祁慕田笑呵呵回了礼,说道:“适才听丘公子说,小兄弟通情达理,机智过人,令老夫颇想求得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让人不得不服老呵。”
林东方被他看得手足拘谨,不知说什么好,客套地笑了笑。祁慕田仿佛知他心思一般,适时说道:“天色晚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多叨扰了。”又对丘胤明道:“我住在后山黄云涧仙台观,明日你得空的时,不妨到我处再叙。方才采了些松果,等你明日来,我煮松子茶。”
林东方好奇地瞅着祁慕田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眨巴着眼睛探问道:“他是谁呀?好气派的样子。”
“祁慕田,我在温州时遇到的,同行过一段路。贤弟在江湖上可有听说过此人?”
林东方微微眯眼想了半晌,摇头道:“不知道。”却又吐了口气说:“看上去就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丘胤明心中赞他眼光,嘴上却问道:“为何?”林东方嘀咕着:“行走江湖,最怕就是这种来路不明的,看他那得意模样,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丘兄,你也不知道他的来历?那他干什么对你那么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