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危局(1 / 3)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往往你觉得成功已经唾手可得,却不知等待你的竟会是彻头彻尾地失败。就像我之前的女友,交往了五年,已经准备结婚了,却在某天突然消失不见。一如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她带走了在我们租住公寓里她的所有东西,诸如衣服啦、鞋子啦、首饰啦、相片啦(我们合影的照片也剪去了她的身影之类;卫生间里以前堆的满满当当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备用的卫生巾,她的书(专业书籍和文学读物,她的药(肠胃不是很好,她的吹风机,她的箱子还有她的拖鞋,等等等等。所有与她有关的一切统统被席卷一空。等我意识到时,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居室,空空荡荡的衣柜,空空荡荡的冰箱和一颗空空荡荡的心。
我们也曾海誓山盟,也曾共同度过不算短的一段幸福时光,也曾热烈地讨论过婚后的生活,甚至曾规划过生几个孩子(为此我好几个通宵睡不着觉只因考虑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但结果我们没能结婚,更没有孩子。在那个下着秋雨的灰暗的清晨,当我带着熬夜加班的疲惫踏入家门时,只看到她在餐桌上给我留下的一张便条——压在她多年前送我的印有飞翔着的超人图案的马克杯下。我长时间举着马克杯定定地看着便签纸——上面写着“我走了,别找我”六个字——始终无法理解其要表达的含义。
那天,我从清晨一直在餐桌前坐到傍晚,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望着被染成灰色的公寓。我把她留下的便条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还是无法理解她已不在的事实。但无法理解的事委实太多,到头来也只能作为现实加以接受而已。于是我尽量不再试图理解,只是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马克杯上的超人。卡通超人留着深褐色的背头,一缕短发飘在额前;右臂蜷曲夹于肋侧,左臂向前直直伸展;超人紧握双拳,一脸凝重,看起来颇为烦恼。我不知道超人为何烦恼,但我明白一件事:他永远也飞不出这马克杯,而我也走不出她所留下的阴影。
不知为何,在这性命攸关的紧张时刻我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早晨。时至今日,连她长什么样子我都有些模糊了。倒不是说完全想不起来,如果要想恐怕也是可以一点点记起的,但记起不记起什么的对我来说早已是无所谓的事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些事注定不能像今夜这般反复重来。话说回来,即便重来恐怕结局也无法改变。就好像我一直坚信小哥一家全部获救就是结束轮回的钥匙一样,她的离去或许也是一种宿命上的必然,无论经历多少轮回都无法改变她突然离去的事实。我能做的也无非就是把既成事实作为现实全盘接受罢了。
所谓倾向性或许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时时处处影响着你个人的“历史走向”,最终形成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你当然可以选择,但选择必被这洪流推至它的轨道之上。仔细想想,倾向性这种东西似乎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经常出现。也许是我对其小说的喜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以至于将任何发生在身边的事都往他的书上靠。不过话说回来,在村上的小说里好像还真有一位像我这样一早回家便发现妻子已然离家出走的男人(对,在他书里出走的是妻子,而我则连婚也还没结成。
惊人的巧合。
离家出走的女人。
没能结成的婚。
脑中想着往事,眼前却像正在观看慢动作回放。难道这就是死亡即将来临时的感觉吗?上次的感受似乎略有不同。我看到祁队长和陈琳正在开枪射击、看到子弹飞出时枪管喷出的火焰,看到弹壳弹出时划出的轨迹、看到变异学生倒下时失去意识支配后的动作,最后看到一只大手向我伸出,想要拉我起身。
此刻,她在哪儿呢?
我感觉有人扯着我的后衣领把我从楼梯上强行拽了起来,也把我的思绪从遥远深邃的时空拉回到眼前的现实。右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枪,但握着枪的手指却仿佛被浇筑了水泥一般僵硬不化。我抬头一看,拽我起来的正是祁队长,他一边扯着我向前走,一边低声说:“快走,它们要上来了。”
回过神后我也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变异者正在往我们这边赶来。最可怕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
我们刚进入二楼走廊,陈琳立刻将通往楼梯间的门关闭起来。这是那种楼梯间里常见的两扇对开式大门,其中一扇门开始便是处于关闭的状态,在其顶部和底部分别由插销固定着。陈琳把开着的那扇关上后也将上下插销插上。接着她又迅速从背包中取出一根登山绳,麻利地把两个门把手紧紧缠住绑扎结实。如此一来,我们的后顾之忧得以被暂时解除,但同时也失去了唯一的退路,只能前进了。
砸门的声音不断从我的手机中传来,看来霏霏已经被变异者发现并正在试图突破她的最后防线。我们不敢稍作耽搁,迅速穿过走廊尽头的那扇门进入了一个空间宽敞的阅览室。阅览室有着高高的天花板,地面上竖着一排排一人多高的书架,书架和我们之间则是供阅读者看书用的长条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