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医院（3 / 3）

正说着，我们已经跟着病床走进大楼来到了电梯门外。刚刚开走两部电梯，那些我之前看到的人都已搭乘电梯离开，此刻在此等候的除我们几个之外还有五人。一位瘦高个子戴着黑框眼镜的父亲面色凝重地怀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站在我的身后。男孩头枕着父亲的肩膀，不时抽搐一下。他的母亲手拿纸巾不停擦拭着男孩的嘴角，脸颊上刻着两道明显的泪痕。我们对面的一台轮椅上半躺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他浑身上下都用布条绑在轮椅上，那布条看上去像是用床单裁出来的，估计他的家人怕普通的绳子太硬会勒疼了他故而为止。推轮椅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材稍胖，有些驼背，脸和脖子上的皮肉松弛下垂。我估计他至少得有六十五岁。老人表情愁苦，双目无神，好似一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虚无怔怔发呆。男子伴随着一阵抽搐将小半个身子都歪出了轮椅的椅背，老人一手稳定着轮椅，一手费力地想要把他扶正。看他吃力的样子我赶紧绕过病床帮他把人推回轮椅。老人冲我微微点头，干裂的嘴唇里挤出“谢谢”两字。

电梯来后两名护士先把病床移了进去，我则帮老人将轮椅推进电梯。在我们之后又挤进来了四五个人，众人依次按下要去的楼层按键，8、14、16、21四个数字先后亮起红色的背光灯。随着一阵电流声响起，电梯开始平稳地向上爬行。

电梯上行时我和那两位年轻护士攀谈起来，顺便问起曙光二小是否有学生在此住院。

“有的。”其中一个脸蛋红通通胖乎乎好像苹果似的矮个子护士说。“我记得他们一下来了二十几个学生，是最早一批送学生来我们院治疗的学校。”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身旁的蒋欣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扯了扯我的袖子，冲我微笑着点点头，满眼都是兴奋与喜悦。我其实早就知道一切，之所以要向护士询问，无非要借护士之口说出我想让蒋欣知道的信息。如此一来我就不算打破现有的规则，应该也不会对未来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同时也可以趁机向蒋欣展示一下自己“卓越”的推理能力。不过这种戏谑的想法在我脑中只是一闪而过，此时的我根本没心思与蒋欣发展什么私人感情。虽然我也意识到对于蒋欣的好感似乎正在逐步加深，但眼下最让我“挂念”却是另一个人的老婆。这次究竟能不能救下苗丽将时间继续向前推进，就看我接下来的表现了。我不断提醒自己一旦遇到危险必须果断行事，绝不能有任何犹豫。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一轮我便可以走得更远，看得更深。

至于蒋欣，让她逐步了解一些事情也是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毕竟从个人感情来讲我并不希望蒋欣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受到什么伤害，而我要保护的重点人物又是苗丽。因此我必须设计出一个既能令她信服地认识到未来将要发生的危险又不会泄露轮回秘密的方法。短时间内我唯一想到的可行性方案就是通过寻找苗丽让蒋欣对我的推理判断能力产生绝对信服。如此一来，等我再向她道出更大胆的推测时便更容易取得她的认同。从结果上看，在危险即将到来前，越早为她做好心理建设，到时她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就越大。也就是说，我要在“规则允许”的前提下尽可能帮她绷紧那根弦。

电梯在八楼稳稳停下，侧滑门悠忽闪向一侧。最后挤进来的那四个人依次走出电梯，快步奔向了哪里。他们之中没有一个病人，看起来也不像一家子。我猜测着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的时候，电梯门再次无声地关闭。

电梯再次上行时我便向那位苹果脸护士问起陪同这些学生来就医的老师的情况。

“老师嘛，是有几个。”她说。

“那有没有一位姓苗的女老师？四十岁出头，短发，看起来很精干的那种。”我问。同时注意到蒋欣此刻也正以略带紧张的目光紧紧盯视着她。

苹果脸护士扬起胖乎乎的苹果脸，眼望着空中的一点皱眉思考片刻，正要说话时电梯到达了十四楼。等我们把双双的病床推出电梯后她才又接着说：

“你说的这人我似乎见过，是她们那学校的一个领导吧？”说着她和同伴把双双的病床推向电梯厅内靠墙一处空着的区域。我看到蒋欣再次露出兴奋的表情，双拳用力地握了握。“怎么，你要找她？”

“哦，她是我的朋友，听说她和曙光二小的学生好像也在这里。这不我们也送病人来看病嘛，所以打听一下。要真是她的话，刚好打个招呼。”

“具体情况等下你到护士站再详细问问吧，人太多了，我也只是记得大概。”说着，她拍了一下病床，“里面走廊上都满了，暂时就先安置在这儿吧。你们谁来办手续？”

双双的病床这时已经靠墙摆好，算上这张电梯厅里此时已经安置了六张病床。好在这个区域面积十分广大，我目测了一下，至少还能再摆下四五张病床。比起里面拥挤的走廊，这里无论空间还是空气其实都要好得多。

“我来吧。”我抢先说道，并示意让蒋欣先照看着双双，转身跟着护士去护士站办手续。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手续。护士站的一个小护士告诉我说他们已经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要求各大医院都必须全力收治病人，尽最大努力进行救治。手续一律从简，而且暂不收费。于是我只是简单登记了一下病人姓名、性别、联系人和联系方式等基础信息。登记完后，这位小护士麻利地写好住院手环及病人记录卡，并让同事准备好输液器材及相关药品，便跟着我来到双双床前进行注射。这一套程序都是针对双双这些突然晕倒的病人专门设计过的。所以也无需医生再做诊断，护士便直接按流程操作了。

等双双输上液，我再次跟着小护士来到护士站打听苗丽的事。她倒是对苗丽印象颇深，说她是一位十分干练的女士，只是不知道现在她具体在哪间病房。她告诉了我曙光二小的学生所在的病房号，让我自己去找找看。

有过上一轮的经历，我自然知道那些学生的病房在哪儿。此时我所想的是究竟该不该现在就去找她。我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九点二十六分。虽说这回省去了上次讨论的时间，但在公司里罗里吧嗦地也没能提前太多。更重要的是如果我现在就去找到苗丽，会不会再次导致上一轮那种悲剧的发生？一番权衡后，我还是决定按照“不知情”的路线继续走下去，不要盲目躁进。这一轮的行动方针是不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虽然这只是我臆想的规则，所以最好还是按照大壮那时的剧本行事，静待事情发生转机。

想到这里我又盘算起接下来该对蒋欣如何提起变异危机的事。不能说的太多，但又必须将危险表达清楚。

哎，我感到一阵头痛，到底该怎么跟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