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活（2 / 2）

比如就在离家不远处的一排商铺，新开了一家修脚店，妻子因走路脚底痛，也查不出何原因，拐进店门，寻医问治。接待他的是一年轻小伙，长相帅气，面容清秀，如此这般就把妻子给哄得坐了下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经店长同意，便开始捏脚治疗。我也真纳了闷了，这些孩子比我儿子还小，男女都有，交谈中不时露出陕北口音，怎么会从事这样的行业。我绝不是低看这个行业，如今进入老年社会，有多少老年人的这双脚都是多多少少有些问题需要别人帮助料理或者治疗的。别的不说，就说自己这双脚吧，脚指甲长得曲里拐弯，自己近视着眼睛，又没有练过瑜伽，腿骨头硬的盘不起来，每次剪指甲都会剪的鲜血淋漓。有时索性不去管他，可指甲它还是要长啊！一双崭新的袜子穿不了几天就磨出一个个洞。这个弄脚的行业，实在是都市老年社会的福音。

妻子这双脚，三甲医院都弄不明白的病痛，经过这小伙子几次来回敷药捏脚，居然给治好了。妻子忍不住要问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从事这个行业？那年轻人笑笑，用陕北普通话说，这就是生活。听着他这样说出口，我尽然感觉这像是著名作家贾平凹的小说。

此后，我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就是生活”这样的话，除了在足浴店，还有在早点摊，在理发店，在千里香馄饨店，在沙县小吃铺等等。于是，我想到了还有许许多多的行业。今天被某某驱逐着，明天被某某横扫着。那些无数辛辛苦苦在底层挣扎着的人们，也许他们来自山区，来自偏远的西北或者西南，没有读什么书，也无特别的技能，上不了高大上的办公楼，机关大堂，更没有可以拼一拼的爹。可他们要活着，要像人一样有尊严的生活，哪怕是一层薄薄的尊严。生活对他们来说是如此的现实，来不得半点矫情。

如此这般，难道就包含了生活的全部了吗？远远还不够。这只是社会中一个阶层一个群体的生活。那些在城市中的中产又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是不是很高大上呢？不是。

一大堆的业务，一刻不停的忙碌，每日没有止境的应酬，每天差不多同一个内容的重复，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壮年，换得一家老小一份看上去还算体面的生活。为孩子买一个全新的书包，一套还算像样有个品牌的衣帽，节假日里带着孩子父母去周边不太远的景区租个民宿住上两天，或者奢侈一点，坐一趟游轮，向太平洋彼岸驶去，在海上享受着美食娱乐，如果假期足够长，还可以去港澳东南亚某国周旋，这已经是不错的生活了，但绝对别被这样的生活的表面蒙上了眼睛，这些生活的背后，有孩子教育的焦虑，有住房还贷、职业升迁的压力，碰上经济萧条还有失业的担忧，在中小企业运营中还有倒闭的恐惧，哪一个角色都不容易，哪一种生活都蕴含着不安。

有人开导教育我说：这就是生活。还有个别哲学家和上等人（不是我刻意把人分成各种等级，是现实客观存在的说要热爱生活享受生活，我并不反对这些教诲，可我能热爱底层生活的琐碎吗？能热爱中产阶层的焦虑和不安吗？如果这些琐碎和不安也是生活，那些哲学家上等人，我敢断言，他们也不会热爱。

我不清楚他们是如何生活的，他们吃的是什么食品，他们的职业环境和生活环境，他们的权力运作，他们的金银储备，他们对未来的展望和子女的人生安排，这些我都不懂，无法设想他们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但我明白我们今天之所以活着，因为我们对生活是有一种追求，是充满希望的。如果失去了希望，了无追求，没有了未来，我也一定像天门山的孩子那样，对着天空纵身一跃，一定像横路敬二那样走向蓝天。

那么我们该如何保全，如何设计让我们无论什么层级的人（当然社会要尽量缩小这些层级都有未来，让他们的生活减少琐碎减少焦虑和不安，让他们哪怕拉人力车扫大马路摆葱姜摊给人捏脚按摩捶背都有一份尊严，都有一份安心，让他们各得其所，不需与权贵攀比，不屑与同僚使劲，不必因城管心惊？

这些问题都是我无法回答的，所以我感到非常的无奈。

生活本身的无奈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会陷于困惑之中，我们可以设想一千种可能，来解除困惑。也可以以一千种理由来回避和搪塞。但最最不该的是站在一个摇摇晃晃的高处，以哲人的高度，来教诲我们如何享受生活。如果可以，我只想问一句，世界给了我们怎样的生活？

傲然自足南山在

含朴真善社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