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与墨（1 / 1）

瘦小的与墨蜷缩在丛中痛苦的挣扎，汗水先是浸湿了衣服，后来又润湿了林地，可他也只能咬牙一言不发，直至昏厥。

他只知道自己要活着见到母亲，他只知道自己还没有同两个小伙伴告别，也还没有叫夫子一声先生，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他的挂念，他也知道这人间还有对他的念牵。

今天为了给母亲采药，与墨早早的进入山里，为了照顾母亲羸弱的身体，这些天与墨都趁母亲不注意悄悄节省自己口粮好留给母亲，所以与墨早已经腹中空空，没了气力，一早采药途中又正巧碰上了那正在打盹的山上猛虎，与墨可并不觉得自己应付得来那猛物，只得躲在崖壁下的灌木丛中不敢发出声响。这一躲便是一上午，又渴又饿，快昏厥的小男孩儿实在是没办法只得用灌木丛中自己从未见过的野果充饥。那知这一吃下，便体会到了什么叫断肠之痛。

太阳就要落山了，痉挛许久的他终于爬了起来，背对着夕阳不知道还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多远，但他知道他仍然爱着这个，让它尘土满面的人间。

七岁的小与墨携着夕阳下的长影又出现在了小镇的学堂门口，学堂门口涌出一帮和与墨同龄的孩子，大多数孩子对背着几乎比他还要高的药框的与墨视而不见，只有一高一矮两个小子嘻嘻哈哈的朝与墨走来。

高个子迈着嚣张的步伐一边呼喝一边挤眉弄眼示意与墨跟他下河摸鱼去，矮个子吊着鼻涕，亦步亦趋的跟在高个子身后，高个子林欢，矮个子魏炜，这是黄与墨为数不多的玩伴。“不了，你们去吧，我要回家熬药了”。这时学堂唯一的先生李夫子也出来了，夫子看着满身尘土的与墨，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与墨摇了摇头，傻笑一声，便背着比他人头还高的竹篓往家跑去，李夫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转身叹息，林欢和魏炜也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很快两个孩子就恢复孩子心性，结伴去河边摸鱼了。

少年的心底，不正应该装着鸟弓，鱼虾，糖葫芦还有一些百听不厌的光怪陆离嘛。

小与墨再次仔细理了理衣服，随即推开泥瓦房的木门，这个略显贫寒却干净整洁的小院就是他的家了。

“墨儿回来了吗”

“母亲，我回来了”

“这么晚才回来，山里尽是毒蛇猛物，墨儿可曾受难”

“不曾有不曾有，孩儿今天回来的早，还和林欢魏炜他们一起去河边摸鱼了，对了，李夫子还叫我过去聊了很久的天呢”不知道游历了多少次鬼门关，他却一直只敢用这种欺骗的方法，让母亲心安。说罢就捧起床边的药罐到院子里熬药去了。黄与墨的母亲看着这懂事的儿子，既欣慰又心酸。

眨眼间快到母亲生日了，这天小与墨起了个大早，打算进山多挖点草药，多出来的草药可以跟药铺换点钱，此刻十岁的黄与墨正与一条毒蛇对峙，不是他无所畏惧，而是他看上了那毒蛇身侧的重楼，那株重楼七叶一只花甚是引人注目，与墨小心的用树枝拨开毒蛇，待毒蛇遁走才长舒口气，小心翼翼的拔出重楼，放入已经快要塞满的竹篓，不料身后灌木中突然窜出一条阴冷的东西，咬在了与墨的脚踝，定睛一看，同样是条毒蛇，与墨心头一凉，一脚挣开了毒蛇，撒丫子开始往山下的药铺跑。

此刻他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我不能倒在路上，回药铺捎人给母亲带个话她就不会担心了，可他终究还是倒在了路上，倔强的少年眼中爬满了泪水：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少年早已将竹篓扔下，将一些草药塞满了肚子，艰难的爬向依稀可见的小镇，哪怕山高路远，步步维艰，那里有他放不下的挂念。

“与墨，你将来想干什么啊”“我想当个很厉害的郎中，最好能读很多很多书”“嘁，当郎中有什么好的，不如跟我混，我将来一定是大名鼎鼎的侠客”这是林欢来找与墨玩了。与墨笑了笑，并未答应也没反驳。他没有远大的理想，但他有自己的目标，治好母亲再回学堂读书就是他的目标，现在的他已经认全了药房上的字和药材，会了好几服方子，去山上采药也越发熟练了，还经常采到一些品相好的药材卖给药铺，只不过要价便宜就是了。他相信母亲会好起来的，他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新年到了，与墨兴高采烈的一边同母亲闲聊一边打扫着干净的屋子，贴上门神对联，和母亲依偎在一起，听着别家的喧闹声，倒也是人间烟火。

这一日，黄与墨踏着风雪步履蹒跚的赶到学堂，夫子和学生们对此习以为常，这个瘦弱的小子经常背着竹篓在太阳下山以前来到学堂，在教室外面旁听一会儿。不过今天他好像没有背竹篓。夫子看到了憔悴的与墨，关切的问道“怎么啦与墨”。与墨扬起头，泪水在他眼里打转“母亲…去世了”夫子看着与墨强忍泪水的脸，一把将他摁在了怀里。

母亲的葬礼没有多少人来，街坊邻居好像都避之不及倒是镇上几个大家族的管家都来了。这世上就剩与墨一人了，母亲说：你要好好活着，为了世界活着，活成这个世界。

十四岁，母亲的祭日，“母亲，我很好，我很想你，我读了好多书，走过好多路，认识了好多人，只是他们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