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离人别梦惊(2 / 2)
而陈挽,还在陈家码头,喝酒。
他在占城时,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兄长的事迹,如果,可以唤作“兄长”的话,也不是没有恍恍惚惚之间风里影里的知道一些阿爷阿娘的事情,但是都没敢信也没敢想。如今这一切,似乎什么都解释得清了。比如为何阿姊谦让自己的时候,家里跟了好几十年的奶妈会给眼色,比如族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叔伯讲话还是会避讳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外人一般。
因为自己真的一直就是外姓的人啊。
想到于此,他便又要闷一大口酒,没想此时壶里只有空响。正想着闷着一肚子气要把酒壶往海里掷去,后头一只手压住了,这么大力气,想必肯定不是仙桃,诶,在想什么呢。右边一壶酒便又递了过来,果然是春生。
“这种时候,她都没记挂着给我递个书信什么的啊。”陈挽不免委屈地说。
“小七?你说小七怎么没递信吗,也是怪了,我看她好像和她阿娘回乡下,不应该啊,你这事她难道不……”春生也是一番不解。
陈挽听了气急要站起来,一个踉跄差点把春生带来的几壶酒也给撞倒,春生赶紧去一一扶着,虽然沙地上,倒了也撞不碎。
陈挽捏着春生下巴,一个字一顿地说:“这关小七什么事,这从来不关她什么事好吗?”
春生想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又念及陈挽最近家里发生的大事想着不与他计较,于是拍了拍肩膀安慰着“好了好了,知道了的。”
没想陈挽不知道是酒劲上来还是如何,他也不放手,盯着春生眼睛一字一顿接着说,“我说的始终是,始终是,你家的仙桃。”
春生听了后一惊,但是又觉得似乎也在意料之中。只得又拍了拍陈挽,轻轻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她又淘气被看管在家呢,之后她就来看你。”
陈挽瘦高大个子的人,此时竟像是个小孩一样缩成一团,放了手,垂了下去,低着头在面前的沙地上画画,边喃喃:“算了,她不来也好,这半年老带她刀里火里的,如今又出了这件事,还是她在家被看管着就好,别出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杀的是谁,希望仙桃好好着……”
春生也是无奈,旁边坐着,无聊陪喝了几口酒。但是陈挽反而倒是撵起他来了,“但是你来又是为何,你怎么不去陪着我阿姊,你再不陪着她,她想必就要嫁去小破庄家了啊!”
春生听完,只能又低头闷几口酒。
他不是不想去,在来陈氏海滩之前,他先去了趟陈氏大宅,远远看着孝服陈三娘,忙里往后,远远地看了他,示意了下,又噙着泪水摆摆手,春生想上前,但是又不敢上前,于是只得买了酒也来着海滩。因为他知道陈挽必定是会在这里的。果不其然。
海边的风比里头的大了很多,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发冷,但是俩人也就这么喝着酒、坐着。本来一方该问:“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办”,然后听对方回答他将如何如何。但是他俩什么都没说。往下似乎是得查出真凶,似乎得报仇,似乎得开始操持起家事了,似乎得求得家人归。但是此时俩人什么都不想想。
这边仙桃的绣样已经摊开铺满了整个天井了,日光快沉下来,也没见她念叨起外头琐事,似乎真的没有记挂了。
正当丫鬟小厮所有人都觉得她要开始往图形上十指春风飞针走线之时,她找来些外人唤作“金葱线”的包金箔,又找来一些棉花,只见仙桃在棉花上缠绕金线,用金葱线开始绣做图案,有的状如飞龙金麟,有的形似鹤羽龟甲,因为棉絮的缘故,这凸起可高五六寸,飞龙金龟海波纹都栩栩如生,冉冉而飞。
金光都沉落到天井里的时候,这一幅绣作似乎算是完成了,近看这画样细节形似荔枝跳、菠萝凸、龙鳞迭。那走线而过凸起的地方把鳌鱼入海搏击而龙的动态绣得如同真的一样……
正当仙桃想着收了绣架去找春生的时候,又有小厮快报:
“不好了,乌石的族长死了,众人正到处搜查陈挽,怀疑人是陈挽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