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心障(1 / 5)
虽说萧正则身负皇命而来,但昭衍先一步许下了三日之约,他为招安立信自不会出尔反尔,一面指挥兵马围守葫芦山以防这帮江湖人恃武突围,一面命人备下酒菜、伤药等好物,附上亲笔信一封,派十名步卒挑担上山,半路见了提刀警戒的丐帮弟子便放下担子见礼,遭到冷待也不恼怒,只将萧正则的亲笔信递出,步卒们即刻折返下山,丐帮弟子不动担子,选了个脚程快的好手疾步赶回清虚观,将此事告知诸位掌门人。
温柔散之毒至今令众人心有余悸,这些送上山来的东西再好也无人敢放心享用,倒是这封书信被方咏雩收了下来,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黑白之别,当场将信拆开与其他人看了。
朝廷决意招安锄奸的缘由,昭衍和兰姑已将能说的尽说明了,萧正则未在信上再行赘述,只向众人陈清利害——倘若归顺朝廷,自当既往不咎,要是负隅顽抗,那便绝不姑息。
“……信末落款是听雨阁阁主萧正则,加盖钦印,无人胆敢冒充,可见朝廷这回动真格了,连镇守京师的护法神都派了出来,此关难过哟。”
后院静室内,陆无归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手下动作麻利地拆下浸血纱布,目光触及肩膀处的断口,喉头骤然一堵,声音戛然而止了。
那时周绛云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一身武功冠绝江湖,搏命一击岂是血肉之躯能受得了的?谢安歌固然挺剑将之重创,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她的左臂被周绛云生生捏碎,断骨穿筋绞肉,倒有一层皮勉强兜着,可就算是殷无济和白知微亲至,也没法将皮下的骨渣肉碎恢复如初。
这样巨大的痛苦,足以让一个人活活疼死,待昭衍等人扬长而去,谢安歌再也支撑不住,吓得穆清几乎魂飞天外,旁人亦担忧着急,可不等他们乱了阵脚,谢安歌又挣扎着醒来,让人帮忙截下她这条手臂。
望舒门出过一位太素神医白知微,自有医道传承不绝,奈何谢安歌和穆清师徒都不擅此术,其他人也不敢贸然下刀,最终是骆冰雁喂她喝了半盏药水,用温柔散令人麻醉,再由方越出手截肢。
自始至终,陆无归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甚至在那条手臂时也没眨过一下眼睛,穆清等人忙着照看谢安歌,而他自顾自地捡起了断臂,竟没在肉里找到一块比骰子大的碎骨。
谢安歌一定很疼,等温柔散的药力过去了,她只会更疼,但一切本不该如此,周绛云要杀的人是陆无归,要死要疼都该是他承受才对。
当下情势危急,连穆清也不能时刻守在谢安歌身边,她已经是望舒门的新任掌门人,必得担起责任来,反倒是惯于偷奸耍滑的陆无归得了闲,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谢安歌房里。
天色蒙亮,两个时辰早已过了,谢安歌的知觉一经恢复,剧痛便如洪水般自断臂处漫向全身,她躺在榻上疼得浑身发颤,用力咬着牙不愿痛呼出声,眼看就要咬到舌头,脸颊忽然被人捏住,陆无归将一个碗凑到她嘴边。
谢安歌已痛得有些神志模糊,喝了口苦涩汤水才惊醒过来,陆无归见她要吐,忙道:“是柳枝熬的水,能止痛消肿,我转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几棵柳树呢。”
为了这场密会,王鼎提前准备了不少东西,若是省着用,养活百来张嘴撑上三五日是不在话下的。然而,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道观里医药紧缺,李鸣珂倒是带来了一些金疮药,不过勉强应急。
陆无归伺候谢安歌喝了一碗柳枝汤,又帮忙重新包扎了伤口,见她面色稍缓,心下长舒一口气,道:“这法子还是当年你教我的,想不到如今又用在你身上,可惜这山里柳树不多,蓟草也只找到少许,还得用药才好。”
谢安歌知道他想说什么,摇头道:“听雨阁的东西,我们是不能用的。”
“我验过了,那些药里没有毒……”
“怕的不是毒,是一旦用了这些东西,人心也就散了。”谢安歌抬眼看着他,“招安锄奸,萧正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不管别人怎样,左右我不会碰。”
陆无归与她对视了片刻,难得冷厉地道:“你不碰,别人也舍不下脸去碰,焉知他们不会怨你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