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决战(中)(2 / 4)
白杆兵这方则是在狂暴的箭雨下迅速减员,哪怕是隔着棉被、重甲的百战锐卒也在先前的战斗中消耗殆尽,后方补充上来的甲士已经不足以扛着箭雨的攒射。可他们依旧默不作声的用血肉为身后同伴做着掩护,他们相信自己倒下之后,家乡的亲朋会把他们的骨骸运回万寿山,埋葬在那高耸的山崖之间,哪怕死后依旧能回望安宁的故乡。
战场上宁静了一下,接着文搏仿佛听见了风吹来的空气在哀鸣。
秦邦屏就站在最前面,他的亲兵早已尽数战死,于是他当仁不让的扛起了大旗当做武器,斜斜上指的大旗本来就是一根白蜡杆子挂上旗帜做成,顶端的枪头甚至都未曾取下。
巨大的黑影从前方冲来,秦邦屏抬起头看见一匹战马,辽东本地产的高头大马,四蹄腾空试图从他头顶掠过!
这个瞬间他忍不住想低下头却强行忍住,低伏的身体勐然挺直,借助白蜡杆子的韧性与插进地面支撑,鹅蛋粗的白蜡杆子像一片弯曲的铁,骑兵挥舞的弯刀在空气里闪动,却没能砍中他分毫便彻底停下,他手中大旗无情的突刺没入了那匹战马的腹部。
战马被自己的冲劲带着仍旧向前,秦邦屏双手死死地握住枪杆分毫不动,整个人被推的节节后退,马血混合着人血暴雨般淋在秦邦屏的头上,骏马从胸膛到后臀,划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战马带着旗杆翻滚着倒在早已被鲜血残肢浸透的草地上,纠缠在一块的内脏从伤口里滚了出来。
不等秦邦屏抽出旗杆,又一个骑兵撞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将这位副总兵撞得飞起,落入阵中。
这样的场面层出不穷,不断有人落马,不断有白蜡杆折断,双方以极其恐怖的韧性支撑着交换性命。
太残酷了,太悲壮了,仅剩六千余人的白杆兵像是被不断积压的海绵般缓缓后退,他们不是阵型变得更密集,而且前排的步卒正被剧烈的消耗减少。白杆兵用自身的血肉依旧维持阵型,等待着友军的合击。
“动手吧,轮到咱们了。”沉寂已久的文搏终于翻身上马,扯下了头上吸汗的白巾捆在手臂,这才扣上头盔。
家丁们纷纷效彷,用白布缠在胳膊上做出标记。
浩大的战场上三家骑兵即将发生战斗,还有数营步卒会冲上来合围,彼此间装备形制极其相似,平日里依靠号令和大旗作为指挥,可是文搏他们接下来要在混战中往来驰骋,很可能会失散所以必须做出显眼的标记。
文搏却有别的心思藏在胸中,白布如同对逝者的悼念,让战死的英魂在他身后俯视即将结束的战役。
不但文搏行动了,辽东铁骑也绕过一个圈子开始提速,李秉诚作为先锋率领五千辽东铁骑从北面袭来,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不断冲进白杆兵阵型当中的两黄旗主力。
奴尔哈赤已经把所有兵力投了进去,前头的人死了,后面的骑兵补上,就用战马与骑手的性命即将轰开逐渐薄弱的白杆兵阵型。
直到这时候,李如桢还在为奴尔哈赤的轻视感到愤怒。
他如何不知奴尔哈赤敢当着他面继续进攻就是不把他放在眼中,觉得派一队别的骑兵就能将他牵制。
毫无疑问,承担这份责任的就是莽古尔泰了。
当两黄旗撞进白杆兵的如林大枪之中时,莽古尔泰知道这轮进攻就算结束了,而别的责任重新担负在肩头。
此时战场上太过混乱,喊杀声、鼓点声、号角声几乎混在一块如同雷雨,他用尖锐的口哨作为号令,聚集着尚且幸存的正蓝旗骑兵,开始往北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