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豺狼虎豹(3 / 3)
汤独桥点了点头,道:“原来一百五十文钱一斤啊?”那人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壮起胆子说道:“市面上一百六十文钱一斤。”汤独桥道:“你为什么要比别人便宜?莫非以次充好?”那人道:“小人资金不足,只好薄利多销。”汤独桥道:“听说做干货生意的,都不是本地人?”那人道:“都是我村的人在经营。”汤独桥道:“一带十,十带百,大家有福同享,所以就富起来了。”
那人点头哈腰:“是,是。”汤独桥道:“你们是发家致富了,可是江山县的百姓却被你们推入贫穷的深渊。”那人大吃一惊,急声说道:“怎么可能?”汤独桥冷笑道:“你们整村人把持干货生意,势必哄抬物价,牟取暴利!”那人跳了起来,道:“我们价格合理公道……”说到此处,头上有水流流下,脸上油腻不堪。
原来汤独桥将一壶残酒从头倒下,一盆猪头肉捂在他脸上。汤独桥道:“你喝的酒,吃的肉,难道不是江山县百姓的血肉吗?”抓起那人的衣襟,高高举起,只听得“啪”的一声,一只鼓鼓的钱袋落在桌上。那人尖叫道:“我的钱!”汤独桥把那人扔在地上,拾起钱袋,扯断束口的绳子,滚出几锭大银,数只碎银,百十个铜钱。
汤独桥狠狠地道:“都是昧着良心的不义之财。”那人“哇”的一声大叫,一跃而起,往桌子扑去,抓取他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汤独桥一巴掌掴了过来,那人眼冒金星,坐倒在地,双手捂住脸庞,呜呜而哭。汤独桥道:“我汤某人并非苛刻蛮横之人,只要江山县百姓能有饭吃,口中没有怨怪我的言语,我汤某人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
那人脑袋着地,咚咚作响,只磕了十几下,额头一片乌青,道:“汤爷,我是正经的生意人啊。”又是大哭。汤独桥冷冷说道:“商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情世故,你们这些不法奸商,把我的宽容大度,当作软弱无能,肆意盘剥百姓。是时候清肃歪门邪道,还江山县一个安宁,否则我就是千古罪人。”那人道:“我敢对天发誓,我赚的每一文都是干干净净。”
汤独桥冷笑道:“你还当我是傻子?香菇进价三十文钱一斤,木耳进价二十文钱一斤,你卖五六十文钱一斤,才是公平合理,哼哼,一百五十文钱一斤,你岂不是拿刀子杀人,谋财害命?”那人叫苦连天,道:“香菇进价是一百二十八文钱一斤,木耳八十六文钱一斤,去掉损耗,人工,税金,没有多少赚头啊。”汤独桥道:“嘿嘿,若非死了三十五年的奶奶,昨晚托梦向我诉苦,吃不起香菇木耳,兴许我至今蒙在鼓里,你还不承认么?”
众人已经猜到汤独桥的心思,只不过用三十五前的物价,作为栽赃构陷他人的由头,未免过于荒唐,不可思议。人人面面相觑,神情惊愕。肚子有些墨水的,想的是:“前朝的尚方宝剑,斩杀今朝大臣,真是活见鬼了。直来直去的,在心里大骂:“豺狼虎豹也不如姓汤的凶残。”
那人见此光景,知道破财出血在所难免,他只希望汤独桥良知未泯,能够给他一条活路。又是不住磕头,很快肌肤破裂,额上鲜血淋漓。汤独桥任由他磕了许久,才将他扶起,道:“说实话,我很反感你做的事,必然要你接受相应的惩罚。但是有一点你尽管放心,我并非赶尽杀绝,不给他人留条后路的无情人,我决不会让你身无分文,光着屁股离开廿八都。”
那人盯着桌上的银两,眼中燃起了希望。汤独桥右掌压在那几个大银锭上面,笑道:“出来混迟早要还,吃多了终究要吐出来,你多收别人的,我明天替你退还别人,你愿意么?”那人看着汤独桥五指下的大银,心头大痛,但想起他先前所做的承诺,另外数只碎银,一堆铜钱肯定不会染指了,于是强装欢颜,道:“全凭汤爷安排。”
汤独桥左手慢慢伸出,指头拔弄着那几只碎银,那人宛若被扼住喉咙,面无人色。听得汤独桥道:“你也看到了,为了江山县的安宁,我的弟兄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有的终身残疾,有的命丧黄泉。”那人眼见这些碎两仍然难逃被汤独桥私吞的命运,禁不住心下凄然,泪水流出。汤独桥抚摸着他的脸颊,沉声道:“你也不必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钱我会亲手交给他们的亲人……”
说到此处,汤独桥弯下腰去,冲着他深深一鞠躬。那人痴痴看着仅余的百十个铜板,真想大哭一场,可是在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面前,他又怎能哭得出来?汤独桥道:“袁成才是个穷人啊,一辈子没享过福,至死都穿不起一件体面的衣裳,我若是不给他买一身新衣服,一双过得去的鞋子,怎么对得起数十年的兄弟情?”十指张开,把铜钱扫到身前。那人目瞪口呆。
汤独桥拈起一只铜钱,放在他手心里,笑吟哼道:“我说过不会让你身无分文离开廿八都,是不是?做人没信誉,寸步难行。所以我希望你下次是带着真心,来江山县做生意。”那人口中感激,心里却将汤独桥的列祖列宗,一个个问候过去。汤独桥胆大皮厚,也不更改借口,就用死去三十五年的奶奶托梦,生生的把手头无货,袋里有钱的商贩,压榨得只剩下一文钱。
那些压货在手的商畈,还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汤独桥已坐到他们面前,大同小异的套路,以一文钱的价钱,买下他们的货物。汤独桥得手之后,走到岳重天身前,拱手行礼,笑容满面。岳重天道:“我准备出多少钱?”汤独桥道:“我非常害怕看起来,好像读过很多书,懂很多道理的人,所以我不敢要你的钱。”
岳重天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有甚么好害怕的?”汤独桥道:“文人手中的笔,乃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动动笔杆子,杀人千千万万。”岳重天道:“你好像担心我会把你名声搞臭?”汤独桥道:“我怕你断章取义,而世人又好这一口。”岳重天道:“你不为难我,原来你想我春秋笔法,尽量花团锦绣,百兽率舞?”
汤独桥笑道:“有些人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他就靠常年累月写这样的文章,获得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先生通情达理,决不会做与世为敌的事。”岳重天道:“我并不喜欢歌功颂德,指鹿为马。”汤独桥道:“我也很烦那些马屁精,但是这个世界最需要麻醉。你以为揭露真相,大家就会觉醒?永远叫不醒的人,就乐意活在梦里。我希望搞定事情之后,能够看到你的文章。明天我会派快马送到杭州,呈递给岳大侠,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