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暴露？（2 / 2）

此后他自然也渐渐对此习以为常，毕竟乡下也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相见随时都能见到。而童年的依赖或许更多的是出自生物的本能，在弱势的时候学会依附强势的本能，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随着学业迈向高中，时间转瞬即逝，高二的一个周末，接到了来自母亲的一个电话：奶奶操劳过度，累倒了，患了肺癌。电话中还不时有些埋怨的唠叨声：

“早劝你废了那块田，就是不肯听。”“这下好了，还得我们费心照顾。”“行了行了，少说两句。”

母亲连忙从房间中离开，嘈杂的声音这才减弱了许多，然而刘辙完全能够想象出，奶奶蜷缩着身体躲在床头的身影，他自然再熟悉不过奶奶的性格，她喜欢安静。

只是他也觉得错愕，那一刻他的心中竟没有多少的焦急，甚至连波澜都没能起到一丝。“已经在抓药了，吃几副药就好了”，大概就是那时候内心最真实的写照。“等我长大了，给她买个好大好大的房子”儿时的承诺随着风似乎被吹散了，不知飘向何方。

“那个，妈妈不知道怎么点外卖，你奶奶晚饭还没有吃，你能给她点一份海鲜面吗，最好是素的挂面。”电话里再次传来有些局促的声音，每一个音节他都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

“好的，买了多少，妈妈把钱转给你。”

“没事，不用。”刘辙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如果孝顺在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有刻度尺的话，那么那一刻，他给自己的评分是优异，相比起病房里的喧嚣，他甚至觉得给自己打满分也不为过。

至于之后啊，沉寂几个月后的消息，是在年关之前，溘然长逝，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正如她亲口对他讲的，“老人啊，最怕的就是冬天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倒下去喽，到了那一天，我们阿辙肯定长成大人了。”

“对啊，长大以后，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奶奶买最大的房子。”

而他，为了迎战高考，被困在那方小天地中，甚至连校门都出不去，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上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兴许是哪一年的春节吧，应该是的。

他没见到那吃面的一幕，就连奶奶的面容在印象中也逐渐模糊，这个画面却在脑海中挥散不去，甚至越发清晰。

此刻的刘辙深刻地明白，需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舌尖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情绪的爆发却彻底冲垮了理智的最后一丝防线，索性也不管不顾了，演戏什么的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或许说，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可以给他千百次重来的机会，但他不会选择改变，因为这才是他自己，唾手可得的重生又如何，他本来就是个失败的演员，连自己的剧本都演不好，更遑论去模仿别人。

积压的压抑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之前是玩性大发低头认错，现在却是不敢抬起头来，深深低下的面孔，早已泪流满面。

弯下腰，李婆婆悄然间，把不知何时伸到刘辙背后，高高抬起的右手收了回来，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一手剔透的利爪。双手捧住跪倒在地的刘辙的脸庞，大拇指轻柔地擦拭着。

“傻孩子，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不嫌丢人。”

仰着脸，刘辙努力地尝试控制面部的肌肉，却露出了个比哭脸还难看的笑容，却逗得李婆婆喜笑颜开，紧紧地搂住怀中的刘辙，干枯的嘴唇贴在额头上，低声呢喃：

“神凰保佑，神凰保佑，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我们的阿牛长大了，都已经快要比阿婆高了。阿婆以后就不管着你了，就是阿婆怕自己话说得啰嗦了，别嫌烦啊，老了，就剩嘴皮子能动了，不听老人言呐，吃亏在眼前。”

半响，李婆婆把刘辙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两道身影在炙热的朝阳中互相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