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华亭由来(2 / 4)
京口城中江月楼三楼正厅之中,此刻有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汉子侃侃而谈。只见这汉子身穿一袭半新的青色布衫,宽博广袖,头戴黑纱巾帻,站立在酒案后高声言道:“那北汉国国主姓蒲名刚,本是开国北汉王之孙,先北汉主之从弟。袭父爵东海王,官授龙骧将军。他天生聪慧过人,气度宏达,自幼好学,广交豪杰。虽然为夷狄异种,但学识深厚,更潜心爱慕中华礼义。二十岁时废昏君自立,征隐士王嘉为左右,擢名士陈景略为宰相,十年励精图治,劝课农桑,立庠序之教,刑乱法勋旧。
又东征西讨十五年,几欲包举宇内,并吞八荒。自从七十年前,晋朝国破之后,司马氏残遗宗室逃窜入蜀,九州以内再未有如此强盛之国家。
如今,北汉主下令国中,十丁抽一,聚兵百万。不日便要旌旗南下,与吴国君臣会猎江淮。听闻北汉主曾言,百万大军饮马长江之日,军士投鞭足可断流,长江天险恐不足为凭矣!可怜大吴百年基业,谁人可保?”言罢,从桌上拿起酒盏一饮而尽,斜眼睨看众人神色。
满座诸人多与中年汉子相似打扮,头不着冠而戴巾帻,不穿绮罗而着布衫,或倚或坐,有的手持麈尾似有所思,有的举觞仰首微有叹息。
临窗一位虬髯健壮青年,见众人俱有怯敌之意,不觉心头火起。用力拍打桌案,长坐而起瞠目喝道:“怕个鸟!那蒲刚蛮夷酋长,陈景略不过寒门之士。别说百万之军多半是唬人言语,就算真有百万,我大吴名士如云,猛将如雨,又惧他作甚?”
对座也有一位年轻文士模样之人,当时讥诮出声,轻挥麈尾言道:“刘勇,我大吴礼仪之邦,江月楼高士论事,你这厮讲话莫要如此粗鲁。要学高士不是弄一身行头穿着就真成那么回事,言谈举止更要温文尔雅。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被称作刘勇的青年不耐烦的拍案打断他,大声笑道:“刘玉啊刘玉,你小子跟我装什么名士风度,你家往上数五代不全都跟我祖宗一样营生吗,真以为自己拿个破麈尾就是真名士了?小时候偷鸡摸狗,光着屁股一块挨板子时候,你也没少哭天抢地啊,还泰山崩于前?我呸!”
年轻文士刘玉腾地一下红了脸,似在众人面前丢了好大颜色。抬起麈尾指着刘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嘴唇嗫嚅着“粗鲁、伧夫云云”
这时刚才讲话的中年汉子身旁一席,有位二十七八岁男子,白面短须,他轻笑一声,从容言道:“诸位,我等今日请杜先生来此,只为听一听北国君臣故事,温酒论英雄,略尽忧国忧民之情。杜先生中朝遗民,数十年来流寓北国,见多了兴亡之事。诸位还是多听杜先生高论为好,切莫失了礼数。”
众人闻此言,都含笑点头,饮酒食馔,果然不再多语。那杜先生刚坐入席中,缓缓扫视众人一圈,也不以前言为忤,又微拱手言道:“承蒙郗公子抬爱,在下不敢有何高论。只是寓居中原多年,对北朝之事略知其概。杜某年少时家破族败,本欲随衣冠南迁投效大吴,奈何老母在堂,又留恋故土。只得忍辱偷生于夷狄之国,数十年来未尝一日不盼官军北伐,收复山河。
然则时至今日,北国汉主雄才大略,又有陈景略辅佐。北汉主常对人言,得陈景略犹如汉高得张良,昭烈得孔明。十数年间,北汉国右吞西凉,左灭鲜卑赵代,天下九州已得其七。呜呼,天不佑我华夏,使夷狄有如此之君。非我吴人之福啊……”说罢唏嘘不已。
刘勇见众人不语,实在干坐无聊,忍不住扶案问道:“杜先生,听说那北汉主破了鲜卑邺都,将皇室一对姐弟,都收入后宫一同宠幸,是否真有其事啊?”
刚受了气的刘玉正想出言批驳刘勇妄言,又怕这个粗人说出更难听的话让自己下不来台,只好忍住。
却听杜先生答道:“似乎确有此事……杜某也只是略有耳闻,鲜卑国破之后,北汉主将二十万鲜卑族人迁往关中,前赵宗氏也大都在长安封了官职。不论汉人、赵人、代人、凉人都一体重用,将关中北汉国氐人本宗编往各地混居,为的就是想混一夷夏,天下一家都归汉啊。”
刘勇待他略停,迫切问道:“听说那鲜卑段家的王子名叫凤凰,比女子长的还要美上几分,不知此言真假?”
杜先生咳嗽一声,掩唇低声道:“这个却是不知,想来或有所据吧。”
刘勇嘿嘿笑道:“蒲刚果然好福气,果然好胃口啊!男的女的统统吃得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