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凉生(2 / 3)
“肖家若有取而代之之心呢殿下?殿下要以何抵挡?”
脑子里那些曾被她弃之不闻的声音逐渐浮现,令她不得不想,莫非他真如旁人所言,心中竟是存着委屈,因此而谋反?莫非他一直喜欢的,真的另有他人?当初自己少年任性,一厢情愿地留下他,甚至都没敢问他一句愿不愿意。灵硕公主性情温婉,若非为了炫赫远嫁他国,他们本来也是要被赐婚的如此一想,他内心深处可能真的是厌恶甚至怨恨自己的吧?怪不得成婚两年有余,他都只为臣不为夫。可这两年多的相处,也非全无温情啊,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难道都是他的隐忍和虚与委蛇?那这近三年的时间,他忍得也该是辛苦的吧……
这些疑问,揣测和后悔,自她被幽禁起,至今已三月,日日折磨于她,无论表面多么平静,内心都从未有过一刻释怀。
“殿下,夜深了,休息吧。”瑞姑姑熄了一盏白烛,温声提醒道。
“姑姑,你去过圣都以外的地方吗?”
“奴婢自小就在王府中跟着王妃,跟殿下一样从未出过圣都,不过这次终于有机会陪着殿下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母妃她……”自从那日收到新主命侍卫送来王妃的亲笔手书,说自己无碍,让她一定好自珍重之后,她便再也没收到母亲的消息。或许此生都没机会再见了姐姐远嫁之时还嘱咐她要好好照顾父王和母妃,她不仅一个都没照顾到,如今自己的生死命运也朝夕难测。本来不想再徒增无用的伤怀,可奈何离别伤怀这种情绪总是无孔不入,就连看着那盆日日相对的三角梅她都会想,它会不会舍不得我呢?思绪至此,不觉早已泪痕满面。
瑞姑姑看着她,本就泛红的眼角亦是再也抑制不住。
“姑姑莫哭,我不问就是了。”
微弱的烛光下,瑞姑姑怜爱地拿出锦帕替她擦拭面颊,主仆二人都拼命把无声的眼泪往肚子里吞,未来如何,生死如何,且由天命罢。
因霍统领提前半月便做足了谋划,趁着萱若宫守卫换防之际,安排了霍家军接替守卫,来了个偷天换日。翌日卯时,景琪与一车一马随从三人,便依计安稳地出了皇都炫赫门。待过了皇城卫的最后一道关卡,便是离开了这权欲之地。
景琪裹了裹身上的锦裘大氅,双臂抱紧自己,忍不住透过帘子再看一眼这个十九年来,自己从未离开过的地方。巍峨高大的炫赫楼,朱蓝相应飞檐重重的炫赫门,随着疾行的车马渐行渐远,从此怕是也只能留在梦里了。而自己此刻的命运也如这辆疾驰的马车一般,将会流向何处呢忍了许久她还是哭了,她本以为该流的泪早就流光了,可到了此刻那点佯装的平静还是没能维持住,从隐忍到啜泣,情绪一旦开了个口子,便像是破堤的洪流,完全不能自已。
哭泣并不代表软弱,泪点低的人大多都是因为内心尤为柔软,而她从小就是个泪点很低的姑娘。小时候被抢了东西委屈了会掉泪,看到别人被抢了东西也会掉泪,被无故戏弄了会大哭,被道歉时也会别别扭扭地原谅着落泪,犯了错被宠溺被包容的时候会自责地哭,就连大街上跪地乞讨的乞丐看在她眼里,都能让她红了眼圈儿……因此还被姐姐嘲笑是个小哭包。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敢再随性流泪了呢?大概一年前?她也记不清了。是那人突然有一日就因此而生气了于是后来她便学会了隐忍。
“殿下以为眼泪有什么用?是能博得同情还是可用来退敌?”
“殿下,哭是没用的。”
只是今日,倒是不必再忍了。
出了皇城东门,车马一路向北,是更北的北面,两个护卫都是霍统领的嫡系亲卫,扮作家丁,出了城便让乔装成喜婆便于出城的瑞姑姑上了马车,一行疾驰而去。
没想到入冬第一日,路面就已经洋洋洒洒地落下了一层积雪。景琪一直很喜欢雪,也喜欢下雪天,她说雪是温柔的,因为下雪的时候不会冷,只是今日的雪似乎不够温柔,裹挟在凉风里,随着吹开的车帐飘进来,让人倍感冰凉,同时也唤醒了不少冰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