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待季夜稍好些走出门去,屋外雪势渐猛,本是零星的雪花已如柳絮般飘下。
他本回屋欲睡,屋顶却传来方羽一声轻唤:“季兄,如此雪夜盛景,还请上来浅酌一番吧。”
季夜抬头看去,只见方羽如第一天那样坐于屋檐上,手中握着一只青瓷瓶,头顶,双肩已落有一层薄薄的雪,显然在这屋顶已有一会了。
季夜回屋取了裘袄,三两步攀上屋檐,却看方羽边上已摆了只同样的瓶子,显然是为他而备,便上前拿起那瓷瓶用手扫了扫檐上的落雪,坐于方羽身旁。
抬首望向这雪夜星空,季夜脑中回想着方才的惊险,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身旁方羽说道:“此酒乃是北境特有的烧酒,最适在这冬夜饮之,大有暖身驱寒之效。因其饮来如心火焚烧,故有此名。还请季兄小尝。”
季夜拨开木塞,将瓶口放到鼻尖一闻,一股些微的刺鼻味道传来。仰头饮一小口,吞下似有一团烈火从喉咙处划入肺腑,辛辣非常,季夜登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将剩下的半口尽数咳在屋顶的落雪上,留下点点坑洞。
季夜只在云州山庄见过用竹筒所装的米酒,喝来微甜又有些酸,与这北方的烈酒大相径庭,故才极不适应。
方羽在旁也不笑他,只是说道:“季兄从南方而来,喝不惯这烈酒再正常不过,这东西在北境更多也是受底层贫民所爱,也亏了有它很多人才能熬过这寒冬。”
季夜缓过神来感受一番,果真如他所说酌来极为暖身,仰头又是一口,忍着辛辣缓缓饮下。
而这时却听方羽轻叹口气默默说道:“方才我未曾出手,以敌示弱,致使季兄受他们三人围攻,受了伤。在下心中有愧,还请季兄原谅。”
季夜听他突然提起,心中也有些疑惑,问道:“殿下又何必自责,若不是有你求情,又编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蒙蔽了他,说不定那时我便抵挡不住,死在那人剑下了。只是不明白殿下又是为何不出手,装成那一副软脚模样?”他指的自然是那一跪。
方羽避开他眼神默默看向天上飘雪,苦笑说道:“因我外祖杨家的关系,他们担心我学了厉害武功,将来争位时于他们有所不利。自我八岁那年,宫里就常派人前来监视,大多都是我那两位哥哥的生母娘娘所派。然而面对着个孤儿,他们更是毫不避讳,每日便在这房檐上肆无忌惮地躺看着。”
说到此处方羽仰头对着那瓷瓶猛饮一大口,继续说道:“所以我自那时,便只能每日借着出城外砍柴的由头,走到小山上去练枪法,幸好派来的那些人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从未跟踪到山上,这枪法才就此练了下来。”
季夜细听着颔首说道:“因此殿下你从不出手,在外也是示弱。”
方羽答道:“便是如此,我看那领头的黑衣人身材与我二哥方仇身边的那护卫极像,恐怕这次多半如张雪凝所说,我俩在明月楼时大出风头,惹恼了方仇,要取你性命同时对我也有所试探。”
他说到此长叹口气,又接着说道:“自杀了我找来的那两个护卫起始,他们试探之心已是愈重,方才若不是装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又不顾廉耻地下跪求饶,恐怕当场便被他杀了。由于这代圣妃并无子嗣,而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已到了合适年纪,大哥年中端午时又行了冠礼,也该到了选择由谁迎娶圣女登位的时候,今后的手段更会层出不穷。只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安得一夕安寝?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便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