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镇里进水(1 / 2)
壬申年夏秋两季,巴蜀之地雨水虽能足稼穑,天气却较往年更旱热。时至八月中旬,秋收大部结束,一场缠绵的华西秋雨开始了。这场雨下得比往年的时间更长,雨量也较往年更大。整个夏季一直不见涨水的涪江,入秋后水量竟一天比一天丰沛。
在缠绵不绝的秋雨中,中秋过去了。
八月十七午后,铜牟镇的雨倒是停住了。学馆下午课前,王秉正趁空到烧坊与王法天商量秋粮收储诸事。
按往年,这个时间正是收秋粮的旺季,可这阴雨连绵,到烧坊卖粮的,还只有一些附近挑担而来的农户,不仅往年的小粮贩不见踪影,就连曹家富和赵昶还都没消息过来。王秉正担心,这高粱要不及时收上来,会耽误了重阳后的立窖,影响下一个酿酒季。
照此前计划,父子俩打算在新酿酒季,把谪仙烧坊的酿酒量再提高几成。现在一切都已备好,可不能在酒粮收储环节出了闪失。
几年酒粮收下来,铜牟镇周边老乡散种的那千把石高粱,已解不了谪仙烧坊的需求之渴。要保证酒粮供应,盐亭的赵昶和梓潼曹家富成了定海神针。
按时令推算,这个季节,高粱和稻谷应该都已入仓。为啥没有音讯?父子俩决定派人去看一下。
就在这时,王秉正父子忽听得烧坊围墙外人声嘈杂,喊叫声此起彼伏。
“不得了了!大水来了,快跑啊!……”
已到铜牟多年,涪江年年夏秋涨水,王秉正父子见得多了。可听到街坊邻居喊叫声如此惶恐,还是头一遭。
父子俩闻声跑出烧坊,只见那些在江边讨生活的人们,慌乱地向镇子高处奔逃。在他们身后,往日不过几十丈宽的涪江,已是一片汪洋。翻滚的浊浪中,禾秆、树木,还有被打翻的船只、屋棚和牲畜,甚至还有人头在浪里起伏,随流疾下。
谪仙烧坊虽处江边,却建在靠山的台地上,比烧坊前的街面高出数尺。王秉正父子跑出门时,烧坊前台阶上已挤满了避水的人。有此前填土筑起的堤坝拦阻,洪水在烧坊前被削了势头,没有直冲入镇内,但上涨的江面形成的洄水,还是漫过了江堤,涌入了街道。
王秉正让值守的伙计打开烧坊大门,让避水的人们进入院内歇息。心中牵挂着学馆里的学子,安顿好这批人,他又带着王法天和几个伙计蹚水赶去学馆。
原来长长的码头石阶,已全部没在了洪水里,街面上的水有齐膝深。好在,洪峰过后,水位未再上涨。王秉正带人赶回学馆时,学馆周遭的房屋都已进水,但学馆垫高了几级台阶,洪水并未灌进去。见到学子们安然,王秉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午后未时初,洪峰过了铜牟镇,但直到晚上戌时正,水才开始消退。近三个时辰,铜牟镇低处的街道普遍进了水,连王秉正家新修的宅子也未能幸免。所幸,洪水不是直接冲进镇子的,整个铜牟镇虽也有低处失修的房屋倒塌,但无人员伤亡。
左钧平日里虽忙着督造新宅,大多心思不放在学馆,但一见大水汹涌,他心里瞬间就又都是学子了。不等水退,他就由一木匠陪着,推根浮木绕了回来。见学馆尚未进水,王秉正父子和学生们都平安,他也松了口气。
确定身边人无恙,左钧父子以及学馆的学子们都守在学馆大门前的台阶上,看洪水奔流。
“瞧这水势,上游哪个城镇一定是被水打了!也不晓得于珍他们有不有事。”望着漂满江面的房屋木制构件,左钧非常担心。
“于珍他们府衙地势那么高,就算涨水,也不会有啥事。只是这架势,沿河肯定有不少地方会遭殃。”王秉正本想安慰左钧,但自己的担心却掩饰不住。
就如左钧父子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