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外(1 / 2)
瑶瑶已坐上那“敢打”的躯干中空处,外面一层铁甲合上,将她层层包裹起来。铁人敢打的眼睛中射出黄光,便开始移动。戴伦心想:“看来这铁人是个死物,既已不用担心伤人,我稍稍露一手也无妨。”随着众人来到庭院,中途走下木楼梯时,整个空间都在摇晃,头上亦有沙尘落下,可见这铁人重量不小,每走一步都有踩塌楼梯的风险。
戴伦和瑶瑶、“敢打”入了场。戴伦又对几丈外观摩的郭小梅说:“徒儿,为师测一测你的悟性。”郭小梅疑道:“师父可是要我当场学几招?”戴伦道:“不是。‘天山渡雪’说是只有一招轻功,但其原理精妙,可大有拓展之能。”郭小梅略一沉吟,拱手躬身道:“徒儿不明,请师父赐教。”戴伦笑道:“好嘞,那你们可不要嫌我话多。今天给你们上一课,于天下任何武功的修习都是有好处的。”胡尔丹和郭小梅本就瞪大了眼睛,好把这场比试瞧仔细了,听他这么一说,无不精神一振。
戴伦也不开始讲解,只先问了一句:“徒儿,你看我昨晚闭着眼睛闪开你的银枪,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理?难不成我有预卜先知之术吗?”郭小梅道:“师父若说有,我可得高兴坏了。不过师父反问我,那其中定是有其他道理。”戴伦笑道:“你倒是不直接回答为师的问题,尽耍些小聪明。”郭小梅脸上一红,又躬身道:“师父教训的是!那么……那么……便是师父脚上长了眼睛。虽然……说起来有些古怪,可放在师父身上倒也算不上神奇!”戴伦被她逗笑,温言道:“没听说过天底下有这样的玩意儿,定是我孤陋寡闻了。好了,你所说也对了一半。紫烟姑娘,不知你是否可以用下灵视术?”
紫烟迟疑片刻,便在手上结了个印,又捏了个手诀,点了点法杖,灵眸一震,便使出了灵视术。她道:“使出来了,不知戴少侠有何吩咐。”
戴伦道:“活人周身有股子能量,我称之为‘气’,以灵视术察看,就是人体周边散发出的一圈光环。”紫烟点头道:“是有的。戴少侠,你的‘气’比其他人的,看上去要稀薄许多,晚辈在灵视方面没什么本领,戴少侠见笑。不过这……”紫烟眉头一皱。
郭小梅没瞧见她这一皱眉,颤声道:“师……师父,难道你是个死人!?不不,是神仙?”戴伦叹了口气,心道:“我这徒儿太也天真可怜,日后必叫我放心不下。也罢,路上有点牵绊,这才叫人生。”便道:“你师父我的‘气’看不见,不代表没有。紫烟姑娘,你且瞧好了。”戴伦站在原地,身上某处暗暗使劲,只听得紫烟轻呼一声:“是了,我看见了。少侠的‘气’不是没有,而是扩散极远,所以看上去宛若空明,只一稍稍提气,便能看得一清二楚。现下整座庭院里,都弥漫着戴少侠的‘气’。”
戴伦点头道:“只要学会如何将‘气’从自己身周扩散出去而不断开,便能探知到几里外的动作。虽不那么精准,但在此基础之上,再稍稍聚拢,身周几丈内任何风吹草动就都能准确感知,有如万千眼睛从各个方向视物,无一疏漏。就算有再多银枪铁拳,只需气知,意会,身动,便可轻松避之,那么在施展轻功时精准找到落脚处,更是不在话下。‘天山渡雪’的第一原理就在此。”郭小梅兴奋不已,道:“师父,你这招果真神技啊!还有第二原理是什么呢?”
戴伦摇摇头,笑道:“也没那么厉害。此招颇费心神,所以昨夜教你那口诀,是以用来练心。心静则神清,神情则气爽。要想抓住这微妙的诀窍,若非撞上奇遇,还得日日修行,积年累月,方有所成。就算如此,若是被人以极近距离偷袭,或是战斗中心神分散,立刻便没了效用。”郭小梅迫不及待地问道:“是!是!那么这第二原理是?”
那铁人胸前的铁甲突然升起,座位里的瑶瑶脸上露出烦躁之色:“还没讲完吗?‘敢打’可要出拳啦!”说着铁甲又降下合上,铁人脚步开始移动。戴伦笑道:“第一原理用于躲避、探敌,第二原理用于拆招,反击。先看第一原理。”
瑶瑶操控“敢打”,两步踏到戴伦身前,一只铁拳砸将下来,戴伦摇身一闪,竟见那腕臂与他擦肩而过,中段竟伸出弹簧,直直将拳头推出数尺,往庭院地上向下砸出了个大窟窿。戴伦心道:“好险闪过,这拳原本重量就大,再借以机巧推动,力道拳速皆远超人类,差点把雪中客雪大侠砸成大雪花。看来以后还是少显摆些,否则都像这瑶瑶上来就出杀招,可是有些坏了礼数,徒伤两方和气。”朗声道:“第二原理,气至身随,如鬼似魅!”这第二原理,正是以意念牵动气,气再牵动身躯,以达到速度和力量的双爆发,比之铁人的机关巧劲,更要灵活上数倍。只见戴伦横胯一坐,身子低下,便如滑雪一般,由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从铁人胯下优雅滑过,仿佛往水平方向坠落。至其背后,又转身飞起一脚,脚底射中铁人敢打的屁股。这一脚自也是由“气”来驱动,突破了一般的物理限制,又快又狠。这一转身又颇潇洒,戴伦斗篷飘逸,身姿灵动,踢得着实漂亮,胡尔丹和郭小梅无不惊呼。
那铁人敢打屁股上吃了一脚,两腿没站稳,便欲向前掀倒。戴伦接下来一滑更是惊人。他这次不再从胯下穿过,而是脚下划出圆弧,从敢打身侧绕过,又回到了它身前,手掌往上一举,正好将倾倒的铁人前胸托住,掌握处严丝合缝,不发出一点声响,便是比那上善之水还要柔上一分。他这一下并不是出击,而是眼看胜负已分,敢打若倒在地上,以它铁山一般的质量,必受重创,瑶瑶伤心不说,更有可能受伤,自己定不能袖手旁观。至于这一来踹臀,二来救人,有没有给瑶瑶留面儿,他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果然,瑶瑶从那铁人敢打中下来后,一脸的赌气:“什么都没看清,就结束啦!大龙哥哥,我生你的气了!”双臂抱胸,好不气愤。戴伦苦笑,哄她说:“瑶瑶,你是没看清,我一直在敢打身前,还没来得及打你,敢打就往我身上摔了过来,我再不出手扶住,大龙哥哥可就要成了肉酱哥哥啦。这次我是不战而胜,你好好检查下敢打身上出了什么问题,怎会突然地倒下,修好了我们下次再比,这次就算哥哥我胜之不武,输你一回好不好?”
瑶瑶坐在铁人之中,向外视物用的是某种机械系统,自不如肉眼观察,而戴伦速度滑前滑后极快,一不留神还真难辨别他有没有绕过后。饶是瑶瑶聪明伶俐,却也不得不信了他的话,只见他闪开铁人敢打一拳杀招,又稳稳扶住了敢打身躯,功夫定是有的,当下便也敬他三分:“你也是想着勇者的事儿,心里着急?比武是我提出的,可不能耽太久,那样瑶瑶也太任性了。瑶瑶是好孩子,输了自然要认,可不要大龙哥哥你哄我。定是大龙哥哥你太厉害,敢打见到你,不由自主地要跪下来,可让哥哥你见笑了。我下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它。”瑶瑶说话间神气活现,颇像个小大人。戴伦心想:“这小孩儿可真懂事。定是紫烟姑娘和小梅教导有方了。”便笑道:“我看不像。敢打‘开山铁拳’威风惯了,打人就从没失过手,这次被我侥幸闪过,心里一时沮丧,失了斗志,这才倒了下来。你可要好好安慰它呀。”瑶瑶大吃一惊:“原来是这样!敢打,对不起,瑶瑶误会你了,原谅瑶瑶吧!一次失败没什么,失败是成功的妈妈,对吧!”说着便轻抚铁人敢打的膝盖,眼中生出怜爱之意。
瑶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就要驾着铁人使魔上战场与怪物厮杀,往后不知还要遇上什么挫折,若是能像今天这般开朗,身边亦有良朋相伴,那也甚好。想到此节,戴伦心中不禁有些同情。自己虽然孤身一人,但混迹于市井数月,许多肮脏龌龊之事都已见过,又得了这门‘天山渡雪’心法的好处,对“逍遥自在”四字切身体会,心中便没那些迷惘,遇上什么都不怕。然则勇者一行,所遇艰险必多,撞上生死大事,这小孩儿能撑得住吗?
戴伦稍定心神,抬头一看,紫烟已盯着自己许久,看他与自己四目相对,这才说话:“曹少侠,你这门‘天山渡雪’,确是非同小可。此战旁观下来,晚辈受益匪浅。”胡尔丹和郭小梅早看得呆了,正出神,听得紫烟这话,立刻围上来,皆道:“厉害,厉害!”郭小梅说:“弟子原以为修习师门功夫,自己的枪法不免要落下了,怎生想到这‘天山渡雪’原理深奥精妙,于任何的功夫,都大有助益。有此神功相助,往后枪法修习,也定是突飞猛进!”戴伦哈哈一笑,道:“别看为师行事放荡,收你这个徒弟,可不只是想着卖弄自身,也是有为彼此好好考虑过的。这具体如何修习,往后慢慢教你。”其中还有一节,乃是戴伦瞧着郭小梅对曹英俊太也痴情,若能修得自己这门潇洒心法,一来分散精力,二来心境开阔,于那儿女情长之事也能多放下几分,少吃些苦。
他突然想起,维密酒馆的酒保昨晚才以“白马会”之名威胁他,去偷那紫烟的法杖。只见那法杖由凤凰木制成,长有四尺四寸,顶端的水晶媒介晶莹剔透,确非凡品。他既已和紫烟吃过一桌饭,自然不可能再行偷窃,可若得罪了白马会,恐怕于日后那件“大事”有碍。心下正没理会处,突然听见门外佣人大喊:“胡老爷!勇……那位少侠醒了!”
众人皆脸现喜色。胡尔丹大笑着答:“好!晚些时候来军营找我领赏。”又转过头来:“朋友们,还等什么呢?”
到了守卫的营房外,紫烟偷偷拉住戴伦的斗篷,悄声道:“戴少侠,有一事相商。”戴伦一愣,道:“等见过曹少侠,再说不迟。”众人便进了营房中一个单独医疗室。
曹英俊平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窗外。戴伦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却没能拦住郭小梅。郭小梅扑到勇者床前,大声哭诉:“勇者大人,你可……你可还好吗?大家来看你了。”曹英俊面无血色,没精神地瞧了一眼小梅,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说:“哦,你们来了。这位是……啊,是戴兄,戴兄也在。快,扶我起来……”脸上仍是无精打采,却有了些笑意。戴伦正要阻止,郭小梅已将曹英俊身子扶起,她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双手颤抖着放开,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