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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历史 > 苍山云梦 > 第一章 锦官城内沦落人 第2节 易居唔长者(4)

第一章 锦官城内沦落人 第2节 易居唔长者(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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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看见鱼盘中又泛出了粼粼油光,只见盘中的武昌鱼正不断的拍打着尾巴,想要抖掉淋在身上的红油和豆瓣酱。

武昌鱼斜躺在浓油赤酱的调料料里,向上伸出一排细密的骨刺,它凹陷下去的眼珠怒瞪着我,像是在对我说:“世人不解游鱼之乐,愣要杀生大快朵颐。”

当然,我没有听见武昌鱼的斥责,即使是听见了,也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我看着武昌鱼在鱼盘中无力的挣扎着,因此,我在为它徒劳无功似的努力,而感到揪心般的痛苦。

于是,我用筷子压在武昌鱼的身上,然后淡淡的对它说:“鱼呀鱼,你能感知到快乐吗?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从你孵化成鱼的那一刻,就注定将成为我饭桌上的小鲜。即使有短暂的快乐,那都是无知的、混沌的。而我,则可以怀揣着理想一次次的任侠远行,纵然是说故土难离,但总有一种渴望远游的情绪,在支配着我的大脑和身体。即使走得太远,夜晚的一场断梦境,也将会把一个人的思绪,拉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只有身在异乡的时候,才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乡历史的、地理的、人文的、甚至是美食的基本讯息,给悄悄的带走。然后,揣进自己的胸口,并任其驻扎在心间。”

我把着酒杯一饮而尽,双眼看着鲤鲂那一条、已经剔去鲜肉的尾巴,还在啪嗒啪嗒的搅动着调料酱。

然后,我就得意忘形的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哈哈……你生前在水中遨游,哪里知道行者无疆的豪情,体验到踏破关山越过溪涧,御风晓行八万里的乐趣。嗨!可现在,我只有呆在这一间并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与你们两只禽鱼把酒话桑麻。我记得前些年,要是碰到这样寒冷的天气,我会蜷着身子抱着膝盖坐飘窗上,用绛紫色的天鹅绒窗帘将自己的整个身子包裹起来。然后,我隔着光滑透明的玻璃,眺望窗外的一城山和一城水。我会静静的聆听自己轻微的呼吸,细数着从前发生过的故事,脑海中那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被我的灵魂逐一捕捉。脑海中交织着的模糊影像,像蒙太奇画面一样重叠起来,唯美而伤感,屡屡触动心弦。尔后,我将那画面中传达出来的语言,用娟秀的行楷体文字书写成一句句动人的诗行——献给舒伯特,献给缪斯,献给阿芙洛狄特。可能是一首长长的叙事诗,讲述出一个完整的英雄传奇;也可能是一节抒情诗短诗,寄托着情爱的幽幽情绪。诗歌竟成,我在无数个永夜里掩卷长思,想念那未曾谋面的人儿,想念那不知名的地方。如今,我呆在这狭小的陋室里,再也找不到泥炭小炉煮清泉的优雅了,真是可惜呀!不过,还可以遐想,遐想映雪读书扫雪烹茶的日子像古诗一样有着独特的韵味,是特定语境下的寂寞美学……”

说到这里,我仰头朝楼板上看了一下,视线还没落到固定的位置,屋内的家具就旋转起来。只见着,左右的边墙排山倒海似的,向我的身上压了下来。我大吃一惊,一屁股滑到了地上,然后就紧闭着眼睛,等待着死神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过了一会儿,我并没有感受到重物垮塌下来所发出的轰鸣声,也未感觉到抽筋裂骨一般的疼痛,只是听见脑袋里面在嗡嗡作响。

于是,我就扶着椅背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怔怔的看着凌乱的桌面。

接着,我发现盘中的鱼儿,没有像先前那样的狂乱挣扎,反而是,它那一只溜圆的白色眼珠,像是在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少顷,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面上在一阵阵的发热。然后,我就认为,在一条巴掌大的小鱼面前失态,简直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情。

为了挽回仅有的一点尊严,以及微不足道的颜面,我便接着说道:“你这一条无知,且并不快乐的小鳊鱼!我说过的话,你可曾都听明白?哦,你怎么都能听明白,若是能听懂其中一句话,那就是开天辟地的精变神话了,更别奢谈让你领会任何一个让人动情的故事。作为一条鱼,倘若在感觉器官受损的情况下,还能体会到温度变化的话,那么,你被我放在生铁锅中反复煎炸直到全身酥脆的时候,在这过程中你有什么感想?唉,想是你也不会懂。其实,我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随时都处在一个可以忽略的剧目当中,以配角的姿态背对着观众,看不到观众如花的笑靥,却感觉到镁光灯火一般的炽热。很多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像是走过场失败的演员,因慌张忘掉台词只好惊慌失措的站在舞台中央,眼睁睁看着厚重的幕布被碘钨灯放射出的强光烤焦,嗅着一波波令人窒息的焦土味道。尔后,听着观众愤怒的呐喊,狼狈而匆匆的逃到台下,躲在巨大的阴影中。阴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无数条褶皱,需要用心底的余温将它熨平,折叠成一个盒状的脆弱掩体,然后将自己包裹起来。哈哈,我就躲在狭小的掩体里面,不断的舔舐内心的伤口,不知不觉就在里面走过春夏秋冬,度过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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