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5)
已是八月中旬,天气仍然炎热。烈阳酷暑好像在这个皖南小城扎下了根,又像给这个小城立起一道屏障,把秋风完完全全隔在外面进不来。
“这立秋都小十天了,天还好热啊。这空调房外面就跟火炉子一样的。”孙大妈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捏着毛巾搽汗。刚刚搽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和烈阳酷暑一样摆脱不了。
刘阿姨瘫坐在桌子旁边的小竹椅上,半个身子靠着桌子。似乎是天气太热,或者孙大娘的口舌太多,刘阿姨有气无力得回到:“你把空调开开啊,怎么的,省钱给你家小孩念书要紧,别把自己身体也热坏了啊”
孙大妈撇撇嘴,站起身来准备去烧晚上饭,心想你怎么不开空调,还不是想着我开空调,你能来蹭蹭风,少交点电费。
“晚上又烧什么好菜给你家小丫头吃啊?”刘阿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有气无力,而且多了一些轻挑。皖南的口音多是轻挑上扬,轻松明快的,皖南的菜却是重油重盐,色香腐败。孙大娘晚上的菜有两个素菜是中午剩下放冰箱里拿出来的,一个荤菜是昨晚亲戚家孩子升学宴的酒席上带回来的红烧猪脚。
“都是些小菜。”孙大娘一边说,一边把菜从冰箱里拿出来。“你晚上带你家小宝去吃酒啊?”
“给了他十块钱让他自己买点吃的,晚上吃完酒带点菜回来热热再给他吃。”刘阿姨的声音又回到了有气无力的时候。“托管还要上晚自习,晚自习下课了菜都不知道能不能上齐。这大热天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搞什么托管,不就是变相的补课吗,让我们家长跟着后面受罪。”
“等这两年小孩考完上了大学就好了。到时候你天天想着忙都没时间忙,天天摸麻将把手都摸的生老茧。”孙大娘笑到。两位大娘都嗝嗝得笑了起来。
“孙阿姨在烧饭啊,咿呀,这喷香的。”一个个子不高不矮,留着半长不长中分头发的中年人和孙大娘打招呼。孙大娘应了一声,刘阿姨站起身来,给中年人和他后面跟着的一老一少让开了上二楼的位置。老头背着一个挎式公文包,顶着一个背头,头发上还打了摩丝,看着十分精神;青年人约莫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却很是魁梧。防晒衣防晒套袖防晒面罩,一套防晒大满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两条眉毛。眉头微皱,眉尾上扬,睫毛很长,眼窝深陷。
中年人领着一老一少上了二楼,拿出钥匙打开了楼梯口左手边第一间房。进了房间之后是一个走廊。说是走廊,其实左边是一个用装潢木板隔起来的墙体。中年人又领着一老一少进到房间里面,又拿出钥匙打开装潢木板墙上的一个木门。房间里面是一左一右两张床,床中间摆着的是一个木板拼起来的桌子,这种老式桌子在农村都很早就被更新换代了。空调遥控器就摆在桌子上,中年人打开空调,年轻人脱下裹着自己的防晒大满贯,露出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以及满是汗的通红脸颊。
“咋弄得越来越像丁真了。”青年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到。声音虽然小却被老年人尖锐的耳朵捕捉,老年人轻轻白了一眼年轻人,对着中年人说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辅导班的张星野张老师,主要是带化学生物两门科目的”;又对着年轻人说到:“这位是詹雪怡的父亲,也是幸福公寓的房东。张老师你看看这里环境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你就在这里住下,今晚就可以开始给詹雪怡上课。”
张星野点点头,房东又带着张星野去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阳台。阳台的窗子外面有一个晾衣杆,靠窗子的是一个洗衣服的石头台子。台子上有一个石头制成的搓衣板,搓衣板上放着上个住户留下的莽锤。厕所在阳台往里走,没有干湿分离,洗澡用的喷头是直接接在洗漱台的水龙头上的。总体环境还算不错,简简单单,换句话说就是极简生活的具象表现。张星野对住的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对房东说到:“叔叔,这房子板正里很。我在这住应该没有什么不习惯的。那我现在就把东西搬进来吧?”
房东笑了笑说我帮你一起搬,缺什么就打电话给校长,他再准备送过来。房租水电张星野不用担心,都是房东一人承担。稍微聊了聊之后,三人下楼去张星野的车上拿行李。张星野打开自己718的前后备箱,房东忽然问到:“张老师开这么好的车,怎么还来做辅导班这么吃苦的事情啊?”
张星野被问的有点迷糊,校长立马和房东解释了这件事情:“张老师初中的时候是我在三中的学生,当时我在三中当校长,退休前的最后一届带的就是张老师她们班,说起来也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哈哈。”三中是皖南小城青阳县城里的两所初中之一。张星野其实并非校长所说在三中读过书,只是解释起来稍微复杂,于是点头称是。
三人把行李搬到楼上之后,房东见张星野收拾东西,说自己暂时没问题就先走了,晚上按照约好的时间让詹雪怡来公寓上课。张星野忽然闻到:“校长,晚上就让詹同学到这里来上课吗?”
校长愣了一下,点点头。
张星野又继续说到:“在我这个房间里面上课有点不大好吧?”
感受到校长和房东向张星野抛来疑惑的眼神,张星野摸了摸下巴:“这我和詹同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是教书上课,但是讲出去总归不大好听。我倒是不怕什么,只是詹同学一个小女孩子,还是大晚上的,怕是……”
校长看向房东,右手放进口袋掏了掏又拿了出来。房东双手叉在胸前,张星野又说到:“我的意思不是说叔叔您女儿哪里不好,只是这好讲不好听,叔叔您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