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六节(2 / 3)
干杯以后,善于交际应酬的阴云含着笑又把斟满酒的杯子端到了田时轮的嘴旁边。
平步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原先是搞地方工作的,不熟悉工程生活。建筑人员风里来,雨里去,泥水里淌,露天作业,野外施工,大多数人都不讲究穿得好,就只爱杯中之物。嗨,嗨,工人阶级作风,好得很,吃光用光,身体健康。”
诸葛智也很动感情地把话接了下去:“贪这玩艺儿有好处,它通筋络,活血脉,强筋壮骨,振奋精神;天气不好,或者打湿了一身,几杯下肚,又可以散寒袪湿。再说,遇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一醉还能解千愁呐。”
“对,对,”平步青大声附和着,“一醉解千愁。”
田时轮那数不清的烦恼,道不完的苦闷,以及已经渐渐模糊了的东西,由于一番别有用心的顺推反激,加上酒精的催化作用,便一古脑儿地翻腾起来了。他心中升起了一团团怒火,举到嘴边的高脚杯咵嗒一声跌落下去,酒瓶子跟着落了地,打碎了,发出一声怪响。这时候,田时轮半闭着眼睛,煞如瞄准一般对着满桌酒席,开始大放怨气:
“你们都不是外人,我坦白地说,现在也混得太没意思了。”
平步青心头一喜,使个眼色,阴云挟片海参送到了田时轮的碗里。诸葛智佯装不相信的样子:
“政委总归是政委,何况您是我们洞庭工程的‘开国元勋’。”
“嗐——”田时轮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搞四化建设,我们搞政工的人吃不开了。我比别人更倒霉,碰上了一朵霸王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成了一面揭皮鼓——打不响了。俗话说,多事多烦恼。也好,我正想少管事,养养精神。”
在场的人当然知道田时轮怄的是水芙蓉的气,发的是水芙蓉的牢骚。于是你一嘴,我一舌;你一言,我一语;你说恭维话,我说风凉话;你加油,我添醋;表面上进行劝解,实际上挑灯拨火。田时轮神经质地朝桌上一拳,火气开始往外喷射:
“哼,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也要争一争了。”
“政委,”诸葛智呑下了一调羹海鲜汤,“我们这些工程建设的老人,不能置身事外,站在桥头看水流。我们宁可为好成怨,而不得为怨误事。讲句心里话,我现在混得比您更无聊,低三下四,吃人饭,闭狗气,费力不讨好;但我转念一想,我是为国家为人民工作,受点窝囊气,也就不去计较它了。您人老心红,劳苦功高,该出手时就出手,该干预的事,还得坚决干预。”
诸葛智话音刚落,阴云又接上了嘴:
“老政委,别怪我讲得太直爽,您的风格的确高了点儿。凭资格,凭能力,凭工作性质,您都应该负主要责任,而您就是一味的退让,她就得寸进尺,踩着您的肩膀往上爬,快要爬到您的头上屙屎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