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节（2 / 2）

“怎么不做好沟通工作？”

“他的表现我向你汇报多次了。”

“唷，一个聪明的好主意，自己不想做过细的工作，把担子往人家肩上一搁了之。好呗，如果你已经感到腻烦了，那就干脆告诉他，总指挥部不是给懒汉安排的疗养所，不想干的或者干不了的，可以申请免职，我们决不容许吊儿浪荡，更不容许占着茅坑不拉屎。”

一向沉着、冷静、善良，对别人的弱点采取宽容态度的水芙蓉，今天反常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尖声说话的同时，还威胁般地用铅笔敲着办公桌上的玻璃板。

龚向阳一声不吭，他明白多讲是废话，不必拿水芙蓉气头上的话当真，不必进行解说。石达是高级技术人才，他大学毕业后，已经在基建工地干了二十年，知识丰富、技术熟练，业务也相当精通，可惜思想偏于保守，不敢创新，不敢违背权威们所设置的条条框框。有人讥诮他怕字当头，龚向阳却认为在新时期的生活激流中，他的迷信观念会被澎湃的浪潮冲洗得一干二净，成为一颗灿烂的明珠。水芙蓉求贤若渴、爱将如命，不轻易疏远一个人，更不愿意随便处理一个同志，今天的严厉态度和无情责备，主要是针对自己而言的，说明自己在抓工程建设的同时，忽视了对同志的关心和爱护。

“怎么不讲话了？”水芙蓉又用那支红蓝铅笔敲着田边菊画的草图，“现在是设计影响了整个工作的进展，得改变一下方式方法，尤其要注意团结奋斗，尽快使石处长的观点转变过来。”

“就是因为你袒护他，所以成了一个活障碍。”龚向阳恍然对着空缸说话一样，瓮声瓮气的。

“别尽怪我，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责任。你一不启发，二不感化，采取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的态度，岂不无形中抛弃了人家。昨天我和他扯了一下，终于发现他一点情况也不了解。龚总同志，这样下去很危险哩。”

“我还没有找到打开他心灵的钥匙，”龚向阳脸上露出腼腆和无奈的表情，“不知道如何对待他才好，只好把他当作一盆珍奇的兰草摆在一边。”

“你也是知识分子唦，应该有共同的感情和语言嘛，况且石处长又不是顽石一块。”

水芙蓉伸伸胳膊，挺直身子，抬眼望着用图钉钉在办公桌左上方墙壁上的小纸片——她的备忘卡片——每页纸上登记着那些很要紧的事情，未做好之前，不得把纸片取掉。龚向阳很快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一场有趣的误会：一个新来的小卫生员在打扫办公室时，好心好意地把纸片当作废纸丢进了字纸篓，等到水芙蓉发觉后，只好冒着风雨从垃圾坑里把它们捡回来，重新一张张抄好钉上。

“别只顾呵呵呵的傻笑。”水芙蓉看出了龚向阳眼里的笑意，把脸一翻，“快点儿拿出设计方案，省政府来电，张领导会来检查我们的工作，亲自审批工程规划。”

电话机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嗯，还在我的办公室，好，您直接和他讲一讲。”

水芙蓉答话后，把电话筒递给了龚向阳。龚向阳把听筒放到耳边，立刻听到了唐国安沙哑的音调——语气中流露出慈祥的喜悦的颤抖：

“龚总啵，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田边菊把她的设计依据和考究过程向我详详细细介绍了一回——我们去年两次去过龙凤山，也曾经这样设想过——她的设计虽然还不十全十美，有待进一步实地调查和验证，但是思路对头，很有希望。你能不能把草图快点拿回来，我们抓紧商量商量，拿出一个新设计方案。”

放下电话筒，龚向阳等候水芙蓉继续讲话，但是她两叶柳眉凑在一起琢磨起来，按得指关节嘎嘎地响。

“去呗。”

“你还没有讲完哒。”

“先回去再说。”水芙蓉搓了搓手，“唐工的意见很好，立即组织人马，配合勘探队和水文测量站，深入现场去进行考察，取得一手资料，求得科学的数据。”

龚向阳闭目思考了一会儿，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水芙蓉已经不见了。“好的设计只能从实践中来，关在房间里很难搞出好规划。”她的话在他脑际回响——话语虽然听见过多次，现在听起来还是感到新鲜、亲切、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