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明星稀（2 / 2）

“顾侗，我知道这些年你心有怨言，师父当年让你做这守湖人，我牟春风虽然不甘可是却不曾有过一点违逆之意，没错，几位同门里你是最聪明的，平日里师父虽然对你又打又骂，但是他老人家有多心疼你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是大师兄，没能接过师父衣钵定是我还有诸多短处，但我对这屑金湖的重视不比你低半分，更何况那七十二星关乎着一洲大道，你怎能如此儿戏。”

“大师兄还是这么严肃”先前湖上的那位惬意老人顾侗走向书架旁，打开一个木匣，上刻有“参星录”三字，将怀中那本册子放入其中，随后木匣自动合上退回书架。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顾侗转身看着牟春风。

“我如何儿戏了？”他再次开口，只是语气更显平淡了些，“我不过是钓几条‘鱼儿’，又不是没放回去，再说，让你在这守六七十年试试，我就不信你一点不无聊”刚说完他又撇撇嘴。“好吧，若是大师兄你，还真不会如此无聊，师兄如此规矩刻板之人，定会每天去看三四回，没准儿都直接住在那屑金湖边了。”

“顾侗……”牟春风面带些许怒意。

“了然了然”顾侗又捋了捋白发，立即打断牟春风，“师兄，你三天两头就来数落教诲我一番，莫说我，楼下那几棵桃树都能将你的话当养料了，你看近些年那桃子一年比一年大。”

牟春风自知这位师弟又要开始讲一番赖皮话，便不再纠缠，只是拿出腰间那枚刻有“暄和”二字的璁珩，随手放在桌案上。

“我要北上去一趟周朝山，这段时间不会再来烦你，凡事上点心，若是真出了事恐怕就是打碎了牙吞肚子里，就不是扔湖里那么简单了”说着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璁珩，继续道“遇到麻烦那宣和玉用得上”，说完牟春风便消失了，只从遥远天幕下传来一句“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师弟切记。”

同时传来的还有楼外凄凄惨惨的哭喊声：“大师兄，干嘛又打我啊，我今天练功可没偷懒，轻点，轻点……啊……”

顾侗摸摸下巴，心中微喜“这下舒服多了。”

明月高悬，师兄的教诲重。真重。

大隋，滨州，车南郡，打水镇。

李丛星和往常一样在骑草坡最顶端躺着看月亮，这位十二岁的少年如今已是三十多只羊的头头儿了，每回放完羊都会来骑草坡躺一会儿，但若是下雨，少年这会儿应该在家中雕刻些小玩意儿或者已经入睡。

少年是个温柔性子，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放的羊儿也都温顺听话，甚至都不用像其他牧羊人那样甩鞭，只是吆喝，羊儿就能完全听从指挥，这让他在东家那少受很多委屈，给东家把羊放得好，便就能吃得饱，没准儿再大一点，到了十四五岁还有机会替东家放马，可比放羊威风多了。

李丛星看着天上的月亮总会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什么时候可以有自己的羊，这样就可以养大后卖了换钱，然后离开打水镇，去更远的地方；比如打水镇外甚至大隋之外还有多大的天地，自己有机会出去看看吗；比如城南的小月丫头为什么见着自己就没有好脸色，自己也不吓人啊；比如自己的好兄弟阿宽怎么还不回来，院子里的桃树早开始结桃子了，阿宽还没吃过呢；比如为什么天上只有七十二颗星星，他明明数了无数遍，都只有七十二颗，可就是没有人相信他……

他想起父亲，准确来说是养父，他是养父李金柴中秋节那天在骑草坡捡到的，那会儿李金柴还算小有名气，不算什么破落户，对人也和善，在小镇倒也算是街头巷尾颇有口碑的好人，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在李丛星三岁那年卖了大宅子，搬进了那个又破又旧的小院，然后又在李丛星五岁那年离家，却没带上李丛星，父亲离开打水镇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叮嘱他，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有人欺负就先忍着，别随便找麻烦，也说了暂时没办法带上他并且坦言也不一定会回来接他，不过好在走之前用那点人脉愣是给李丛星在城东曹家谋了个牧羊的差事，至少能有活儿干，运气好的话还能攒点钱，没准儿哪天真的攒够一大笔银子，就能远游去了。

曹家对他没有格外照顾，倒也没有苛刻为难，甚至一开始还让他跟随曹家孩子陪读了两年的书，稍大一点才开始让他看管一只母羊和五只羊羔，只是每个月就给两个铜板，虽然管着他的饭，但是家里总还是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存下的钱寥寥无几。

想着想着，李丛星便睡着了，这一夜皓月当空，繁星满天，可李丛星睡前看到的，却是月明星稀，咫尺可观。

睡梦中的李丛星感觉脸湿答答的，迷糊着伸手摸过，可又湿又痒的感觉实在古怪，等迷糊着睁开眼，眼前一幕将他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