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番外:送上一盏花灯(其二)(1 / 2)
通车的南北大路,南边是摆年货的十字路口,春联、爆竹、年画,热闹非凡。北边是靠田的丁字路口处,即使正是年集时,摆摊儿的也多是些老农老贩,铺一张麻袋,卖些一两样山药、土豆、白菜之类。丁字路口处立了一块主席的雕墙,他老人家站在长城上迎风微笑,右手旁是为人民服务的大字,背后是万顷的良田。
村里的人向来好闲谈,雕墙挡风;有心人搬了块儿长条石头,用绳线把塑料薄板捆在硬石上充作软垫,做了个简易的石长凳,腚挨腚能坐三个人。罗祐正坐在石凳上发呆,去不料母亲也来坐了会儿。
……
罗祐自坟场送灯回来,兴致满满,向母亲要了炳蜡烛,说是有个人他想亲自送盏灯。罗母正忙着祭拜天地,也不忘教训罗父两句,进屋、出屋,手里攥几把香,也没多过问,给他指了一下地方,自去捯饬小碟儿装元宵——今年这元宵是她自己学着做的,黑芝麻、纯手工,往年都是买的。
罗祐从款式相同的蜡烛中挑了一款自以为最好的,摸了摸裤袋里的打火机,出门沿着大路向北边走去。村头街角、阡陌交通都在为亲人送花灯时,罗佑那边儿却闹了喜剧,火柴受潮,怎样磨擦也打不起火,好在坟场上人来人往,爷俩就熟人借了火机,说是借,结果人家办完事儿后,直接就说不用还了。
北面不远,有一抹亮红在风中跃动,好似一条狭长的太阳。罗祐不禁加紧了两步,正欲一探究竟;风不小,吹得枯叶翻飞,棉袄加身也免不了阵阵寒意。
“原来也是一盏灯”,罗祐减缓脚步,端详起眼前奇怪的灯。雕墙下边突出了三指宽的墙体,灯正放在那上面。灯座是个萝卜,萝卜挖空剩了个蛋壳似的绿皮壳。棉芯如婴儿小指一般粗,恣意生长,燃出细长的火焰。燃油填满萝卜壳,应是豆油或香油之类,估计够几只老鼠喝饱。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花灯吧,起码能扛住风,我这小蜡烛可扛不了。”罗祐在坟场上已经有了经验,这小蜡烛扛不了一点风,若没有避风处,必须先搭一个。雕墙下堆满枯枝败叶,他也不嫌脏,双手扒了两下,刨出一个露天的干净地,四处走了走,拾了一块红砖和两块方石;田间地头最不缺破砖烂瓦。
红砖搁在墙的边缘一角,长边与墙平行;两块方石作为矩形的宽,堵住风口。蜡烛自萝卜灯上引火,烧掉尖角处的红腊。罗祐左手贴紧拱卫,火苗一点点地变小变淡。罗佑右手缓缓降下,直至蜡烛到达庇护处,那火嗖得一下变大,红焰不在摇曳,直指向天空。“大功告成。”罗祐心满意足,这才发现身旁有个别致的长凳,坐下发呆,发呆是一件幸福的事,忙碌的人无法享受,可惜无论你愿不愿意,烦恼总会闯入生活。罗祐脑子里再次盘算上学的事务,诸如绩点、四六级、计算机之类无趣的量。
“这次做的不错,我还担心你把周边给点着了呢,避风也做得很好,事都像这么做,我就放心了。”当罗祐回过神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母亲已经来到他面前,靠着他坐下,“你来给主席他老人家送灯,我就不来了,坐着歇会儿,墙下不哇凉。”
“呃……你当我傻呀,我不缺心眼。”暮色悄悄降临,众星围月,烧酒喝茶。夕阳西下,吻红了一片晚霞。风也小了许多,隐隐约约带着炊烟的颗粒,飘了几束厚重的浓香。
“我和你佬就那样,结了婚就你知道了,吵吵闹闹才是家,咱村里谁家不打?隔壁你六奶奶,对门你大娘……”母亲把腿卖力伸长,双手交叉打了个哈欠,年时是劳动妇女一年中难得的歇息。
“嗯……我们这一代没法像你们那么将就,包容?随着家族本位的社会解体,进入了个人主义社会。光想自个儿舒意,两个人相处,彼此自然地舒服,何其难矣呀。我都想不结婚不生子,你看我表哥,丁——”院子里跑出了条黄狗,对着罗祐吠叫呲牙,罗佑起身,竟对着狗也犬叫一声,把狗吓得回身一跳,夹着尾巴回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