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番外:淡去的年(1 / 1)
大年初五,艮牛耕春。五路接财神,东西南北中,财富五路通,放爆竹,点烟花,扫房屋,除杂尘,家家打开门窗,欢喜迎财神。初五也被称为“破五”,诸多禁忌至此就结束,“送穷”又“开市,故而对于商家来说是个大日子,祈求一年财源广进正是最好时节。
清早,罗母向财神手中塞一把钞票,给财神的聚宝盆里装满硬币,吩咐罗祐给财神爷擦拭前额,临睡前焚几柱香,以求盆盈钵满之意。
罗祐从未理过财神,此番一次伺候,不免得细看他一番相貌——红脸长须,绿袍肩甲——给财神擦脸却擦了脖子,大惊失色,心中悬疑,速速问过父亲,“财神莫非是武圣云长?”
“关羽不仅掌财神的官儿,到后来,却把月老的职事也抢了。”父亲躺在沙发看电视,一年中难得歇息片刻,笑回道。
“啊?月老!司管婚姻的那位——这能跟关羽扯上关系?”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般不信神,对于神仙多是一种漠视的态度,罗佑先前也是如此,擦得敷衍了事,突然发觉财神竟是“汉寿亭侯”,手下的动作不禁恭敬了许多。
“关公管的事,可多了去了。”罗父一个转身,大有阖眼之意,对儿子不做理睬了。
夜晚,罗家四口吃过晚饭,围着桌子嗑瓜子。窗外冬雪,饭有余温,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姐姐谈起要领对象回家的事,罗母一顿把问,身高、学历、工作、家庭、环境,许多已经问了几遍;好不愉快的气氛,幸有罗祐作调和,禁止母女无的放矢。罗母提出要装修家里的意见,家里虽有点积蓄,屋子倒颇为陈旧,可不能失了面子;罗佑表示赞同,至少能让大哥暂住的舒服点。姐姐表示倒无所谓,弄了家里自然更好,她们新时代的恋爱结婚不兴这一套了,甚至连婚礼也不想办;罗佑也表示赞同,婚礼是办给外人看的,对小夫妻二人无甚作用。母亲连忙劝说,脸色慌忙,该办的还是要办。罗佑笑着突然袭击,捂住母亲正在长篇大论的嘴,两人打闹起来,母亲虽怒骂道“没大没小”,嘴角上扬却也乐在其中,自是陪伴和理解的一种。趁着矛头指向罗祐,姐姐问起罗佑的“对象”,她自然尚不存在,又展开好一波攻势。父亲沉默不语,不做表态,满脸肉时时抽动,多是姐姐发动自由主义攻势之时,脸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罗父年轻的时候颇有财望和诗名,历尽风霜,人过半百,诗仍吟财却散,又起了个“将暮”的名号,从闯南闯北到恋家恋子,用母亲的话来说,“懂得孩子是好么了”,也算是英雄将暮,可惜孩子也都要闯南闯北。大过年的他又胖了一圈,可谓是髀肉复生矣。罗祐临睡前自是又烧了一阵香,为家里的“关羽”供上祭品。
初六也“送穷”,各地说法不一——罗家却不再理会,姐姐搭快车要把大学回,早早肝论文方便把研毕。姐姐的车是八点钟的,大伙也早早起床,帮她收拾行装,送她上路。
大年初七是“人日”,“人”的生日,安顿身心,休养生息,以求人寿年丰。疗养院里打电话,来了个紧急病人,希望罗父上班,这属于加班性质,有额外的工资。罗父干护工陪疗,水平相当不错,不然也不会年时被催干活。拒绝也不是个事儿,罗父收拾行装,不得不出发,临走前简单告诉家里一声。罗佑正打着游戏也退了,好不愉快地,去送父亲,毕竟他早早就听到了大屋里扒翻衣服物品的噼里啪啦的声音——罗父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经常发牢骚,吟诗倒苦水那就更多了,毕竟是伺候别人的活,有点看不起;他以前可是被伺候的主。虽然工资很可以,也就工资很可以。
大年初八,众星下界之日,也是谷子的生日。许多人已经复工复产。傍晚,罗佑随母亲去散步,两人走后,家里自是空无一人,灯亮着,屋也寒,又空又冷,寂寞把整点的钟声回荡。
注:罗父没有太多文化,小学一年级上了三年,所谓“诗名”不是指他会作诗,而是指他爱吟诗。他酷爱吟诗,尤其钟爱李太白;这在乡村已经极有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