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番外:去坟场上(二)(1 / 1)
上坟的流程大致就是如此,家里人携祭品、香纸到坟前,摆放祭品、水酒,然后烧纸、焚香、奠酒、行礼,其间还压坟头纸。罗祐一路上还看到纸花圈,惨白的五六朵,集中在一处角落;这是人死不满百天的新坟,男女老老虽不必披麻戴孝,但也阵阵哀哭。未婚女子本不允许上坟,有一些风水上的忌讳,好在村民渐渐地也想开了,家有女儿愿意来的也不再劝阻。
罗祐来到老老爷的坟前,一行人各司其职,如在大老爷坟前。纸钱灰烬半冷,罗父、二叔、姐姐和罗祐都叩了十个头。等上坟主事权交到罗祐手上时,老老爷的坟将无人问津,或许会随时间遗忘,好在墓碑上还刻有姓名和宗谱可供后人辨识。许多无字的老坟已经没有子孙认识,遭后人嫌弃,普通人难逃隐入尘烟的宿命。
其实对于罗佑和姐姐来说,所谓“老老爷”只是一个空洞的称号,他们没见过老老爷生前的样子。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是无从谈起;自然没有多少深情。不必来此上坟恐怕也真是少了一份不必要的负担。
这在灵间也称作遗忘。
还剩一座坟。二叔扛走铁锨原路返回;食案少载大半货物,奶奶提着食案把乡亲们招呼,刚回老屋放下,就走街串门,逮到一个熟人,问过好,就聊起家长里短。一行人只剩下罗父、罗祐和罗水沐,水沐自然是罗祐的姐姐,明年研毕,正计划结婚。谈了五年的校园恋爱,谈成了;男友校招进了大企业,打算等她毕业就买城里房子,先凑出首付——连连苦劝本科阶段的罗祐不能只是苦用功,圆滑世故才能有立锥之地。
这座坟是没有墓碑的,坟前也只有一座香灶,位于偏僻角落处,人少草多土堆多,故而难寻,罗父寻着一颗歪脖子树终于找到。罗父攥两个小茶杯,是食案拿走前挑出来的;提包挂树,包里装打火机、几根香和所剩不多的纸钱。这便是最后一次上坟所需的全部物品,大抵是走简约风吧。
这一次,压坟头纸,摆放祭品、水酒,烧纸、焚香、奠酒、行礼都是水沐做的,茶壶和酒壶早递给了罗祐。罗父站在杂草少的一侧指导,又让水沐做了几项额外的工作。罗祐折了根棍子,水沐沿着坟的土堆边画了个大圈;又点了把火,把杂草枯枝都焚了一遍,罗祐则时刻注意着山火,用脚踩灭危险的着火处。纸钱全部烧完后,水沐叩首;罗祐心里翻腾,想了想,也跟着姐姐磕了几个。
上坟扫墓是生与死的沟通仪式,只有坟场才能见到逝去的人如此之多,坟场或许也是死者的遮蔽所。罗祐感慨万千,作诗留念。
后来这诗却赠与发小。发小拿他的作品,参加单位里举办的清明节诗词创作比赛,得了一等奖,奖品是床上四件套。发小也很仗义,全都寄与罗祐,包裹上留言“祝大嫂早日用上*”。这诗也算是跨越了生死,祝福了新生。
重林埋砂路,浅坑食人足。
北风咽衰木,杆塔藏鬼哭。
老屋掩新墓,曙光照玄衣。
生死两相思,冷暖两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