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祐的忏悔(1 / 1)
罗祐从小不敢直视一个人的眼睛,他讨厌那双眼睛中自己的倒影。罗祐年少轻狂,立志结交天下的良师益友,他也一度嫉恶如仇,敢怼长者无知,敢怼老师无能,敢怼领导无良。但唯独不敢在他姐姐面前高声说话,扭扭捏捏藏匿着躲闪的眼神;罗祐的这一面,即使是他的“子期”兄,也未尝知晓。
罗祐家是村里最早装上电脑的一批,父亲那时做皮毛生意,阔过好一阵;母亲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一心扑在照顾家庭上。天有不测风云,一连串的变故使得家境中落。罗祐一家重新走回是农民“以力换钱”的老路,尤其是母亲,也开始从事劳动生产,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他们像许多人一样,勤勤勉勉、踏踏实实地过了大半辈子。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想找啥,一找就有,大都是母亲的功劳。孩子的童年里都有一个有关“家”的最早记忆,如树之主根,柳之初芽。
父母自然会溺爱自己的孩子,罗母很爱罗祐,也很爱他的姐姐。对呀,也爱罗祐的姐姐。
当其他娃娃都断奶时,罗母依旧喂罗祐到三岁。婴儿的牙是专门为吮吸设计的,三岁的孩子长得有些力气了,这会让母亲很为难,但罗母仍然用母乳喂他。家里虽说不上穷,有几个积蓄,但也以节俭为贵。穷人的命就是俭。
罗祐开始上学时,很是调皮。他独自一人趴沟间捉弄刺猬,刺猬要跑走了,罗祐赶忙伸手去抓,被扎,指头渗出血。他和玩伴一起到树上捯饬蜂窝,蜂窝掉下来,爆出一窝轰鸣。他倒也勤奋,作业向来不落,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而罗祐的姐姐年级更高,自然学习压力更大一些。
罗母有时会买来牛奶、糖果、小吃头等东西犒劳孩子们的学习。
罗祐在庭院里抓住过新奇的大凤蝶,挺想给他姐姐看的,虽然他总是和姐姐玩不到一块去。房间不亮,紧闭着门窗,灯下寂静,虫儿鸣声也进不来,忙学习她也不笑的。罗祐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大房间,轻轻拉动隔板,从自己大房间的一角窥视着隔板另一侧的小房间。隔板把房间分成一大一小,罗祐看到姐姐在明亮的孤灯下,挨着小桌子学习时,回想起被自己消灭的大半箱牛奶,糖果和小吃头。母亲会总会拿出来一点,他也学着拿出来一点给姐姐。
他默然了。
他必须逃出去!不能看见,不能想起。
他未曾如此怯懦。
罩住蝴蝶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蝴蝶趁机遛走,他不想像追刺猬一样去逮住它,也不想像捣蜂窝一样去破坏它。
飞吧,飞吧,离开掌心去更远的地方吧。蝴蝶脱落一些银白色的粉,在太阳照射下闪烁,似流动的彩虹滴下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