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龟背(3)(1 / 1)
刚从不敢置信中缓过神来的书生眼见吴介纵身一跃,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突破镖师的防线,只得完全陷入了沉默,等到人群被阵阵惊呼淹没的时候,才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瘫坐在地上,双眼直直瞪着天空——周遭一圈挤满了人,小生人墙团团围住,因此只能看到蓝白一隅。
半晌过后,他才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我真是井底之蛙啊,父亲,你说的对,以后的世道越来越不可以貌取人了。”可惜小生连自己的声音都听得模糊了——
原本准备着上台一搏,亲自下场的看客齐齐压在了擂台边缘,使劲伸长着脖子,同时激动地大吼大叫,挥舞着拳头砸到台面上,冰雹似的砰砰作响,怕是握着刀剑也不会比此更加卖力。
吹捧的声响一浪高过一浪,欢腾的情绪顷刻间掀起一阵新潮,“这家伙有一手啊,明明身体跟竹棍一样,看不出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个腰身赛猪肚,长着张屠户脸的大汉嘴角还挂着哈喇子,这声嚷嚷立马引起了一阵附和。
“一帮外行人不懂装懂,这哪是气力的问题,是那小哥下手精准,你瞧,他从台下到台上的那几下,完全是算准了步数,一跃一跳,恰巧能直奔镖师面门,走的身形最为简洁,然后对准侧肋肋下和颧骨出拳,至于拳势凌空那一刹就蓄好了,他和镖师看起来是同时对拳,实际上那小哥已先行一步出拳了,真是生了一对好眼。”
师爷模样的老头那一张枯黄的脸涨得通红,盯着台上的眼睛不时偷摸着扫视周身,一瞥到临近的看客们恍然大悟的神色,顿时得意地摇头晃脑起来。
吴介再次上拉了下布袍,确定它掩住了自己的面容——
台面不大却平正,此时因还有几人试图冲入而显得纷乱,好似一面拂了尘的方镜,不远处艳丽的旌旗高踞半空,招摇得鲜衣怒马,吴介形单影只地立着,立在这方台上,目光与刀枪的锋芒交错,笔挺的脊背则等待着镖师们扫净‘刺擂’。
人影碰撞,拳影晃动,平地疾风起,铁障不可摧,镖师小鸡啄虫似的将一众不自量力的挑擂者驱逐出去,十数道虎背熊腰的黑影横冲直撞,轻而易举地便清空了方才还乱哄哄的台面,吴介听得耳畔终于清净下来,默默扫视了一遍容纳各式兵器的木架——抬手便握住手柄处缠了黑布,倒插于架中的刀。
刀客不用刀,用什么?刀客的悟道全在刀上,刀客的心魔也全在刀上,刀是刀客生死胜负的唯一见证者。
那是一柄刀身修长,刀口尖锐,血槽幽深的腰刀,吴介对这种刀的印象常与官军,尤其是皇城的羽林卫相关,因此他对这把刀的生命不甚了解——不过这并不起决定意义,毕竟这是一场擂台,而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他甚至可以不选刀,改选更适合突刺破甲的枪或剑——吴介明明白白的知晓龟甲的坚韧不在于其质地,而在于龟背上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