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各有算计(1 / 3)
仪仗启行,一行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出城向北而去。
朱厚照并未送行,其实辽东离京师并不远,永乐靖难之后,迁北平为国都,北平已很靠近当时北元和大明的国境线了,大明九大边镇,其宣府,大同,蓟州等等,基本就围绕在京师周围数百里之遥,出京师往东过蓟州和承平府便已到了山海关,出了关便是关外朵颜三卫的势力范围,朵颜三卫再往北便是大明数百年的死敌鞑靼常驻之地。
与敌人如今相近,却仍固执地将国都立于此地,历史上最为人称道的“天子守国门”,不是白白被后人吹捧出来的,而是用大明十三代帝王和臣民那股子执拗顽固,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实实在在坚持出来的史实。
在这个与敌人咫尺之遥,几乎每天睡醒便能闻到敌人身上那股羊膻味的国都里,历代大明帝王守了它近三百年,直到大明灭亡的最后一刻,执拗的崇祯皇帝最后选择的也不是南逃或迁都,而是吊死在这片祖宗基业上,用这种决然的方式给三百年的江山划上了一个凄美的句号。
因为路途不算远,几乎只是一场短途旅行,朱厚照于是也没来相送,大家太熟了,不必拘泥于这种形式。
秦堪坐在车辇里,前方旌旗如林,钦差团龙黄旗迎风猎猎,车辇前段是五百名由秦堪亲自统属的少年兵,后面则是勇士营的官兵,钦差出行队伍自出城便引来百姓们的侧目和敬畏。
皇城渐渐远去,行走半个时辰,回头再看京师,已只剩一个模糊的宏伟轮廓,在烟雨里透着苍凉。
人已离京,京师城内的阴谋和纷争永远不能停歇。
对于朱厚照派秦堪出巡辽东一事,朝中颇不平静。大明的文官是史上最倔强,脾气最火爆的,文官们骨子里透着比武夫更暴烈的血性,无数次的对外战争里,不论输还是赢,文官们从来不妥协,不认输,打不过就跑,休息够了纠集兵力冲回去继续打,从来没有“识时务”一说,更没有所谓的“和谈”“和亲”“纳贡称臣”,对以“威武不屈”为道德标榜的大明文官来说,和谈和亲纳贡,无疑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耻辱。
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堂堂大明英宗皇帝被敌人活捉,换了别的朝代,几乎可以毫无争议地用谈判或金银土地来换皇帝,而大明的做法却非常决绝,他们干脆直接另立了一个新皇帝,完全把被活捉的英宗抛弃了,瓦剌使者还喜滋滋地赶往去京师谈判的路上,大明朝堂已彻底将谈判之门关闭,最严重之时,瓦剌兵临京师城下,在大明几乎快亡国的危急时刻,文官们仍旧咬着牙未松口,寸步也不让。
大浪淘沙,史书道尽兴亡,不论是非对错,至少大明文官的这种宁死不折的气节,却是实实在在值得后人敬仰追崇的。
朵颜使节被刺身亡,朵颜卫都督花当必然不能忍受如此侮辱,战争已近在眉睫,这是大明每一个大臣都清楚的事,然而朱厚照派秦堪赴辽东出巡,却令文官们非常不满。
在他们看来,所谓“出巡辽东,恩慰朵颜”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一种屈节示弱的意思,大明立国百年,何曾有人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去换得和平?
秦堪前脚刚出京师,朝堂里的各部尚书,侍郎,给事中和御史们便纷纷上疏,大责朱厚照丧失气节,请求皇帝收回成名,派快马追回钦差。
内阁三位大学士的意思也不统一,让秦堪出巡辽东本就是焦芳出的主意,自然不会反对,而李东阳不知何故,一听出巡辽东的钦差是秦堪,原本不大赞同的神情立刻变了,捧着茶盏儿坐在文华殿里,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杨廷和却大为愤怒,他是最梗直的读书人,性格温和却外柔内刚,为人犹重气节,当即便邀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官前去午门抗议,一群大臣烈日下跪在午门广场上汗如雨下,泪亦如雨下,可事实证明他们所做的完全无效,司礼监刘瑾一张条子便将文官们驱散了。
掌权司礼监之后的刘瑾以铁血手段整治过几个大臣后,如今朝堂内权势更盛,yin威也更盛,大臣们背地咒骂他的同时,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刘瑾所倚仗者,唯君权而已,君权与臣权之间有着漫长的较量过程,百多年来此消彼长,有了个荒唐且不讲道理,行事风格诡谲多变的皇帝,大臣们被一通乱拳打下来,君权已然渐渐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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