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九.(2 / 6)
人都是有尊严的,但他此时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当众发泄满腔愤怒。
他没有响应吴中的号召,而是尽量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把酒杯慢慢墩在桌面上。但酒还是从杯口湮了出来,一小滩湿乎乎的印迹在台布上侵润,扩散。他双手交叉抱在xiong前,挺直腰杆端坐在椅子上,转圈扫视着他那些可爱的同仁,极力压抑着涌撞上来的一股冲动,掀翻这张载满猪食的桌子
那晚的隆重欢迎酒会上,孙纯此后就一直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煞白,笑容凝重,嘴角紧绷着,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白天和吴中干了一场的直接恶果是,陆乘风当天晚上被请吃了一顿便饭,而请客的主人竟然是孙纯。
官场上的规矩,干就是请客吃饭。真正解决疑难杂症,商讨军国大事,其实都是在酒桌上或小姐肚皮上先沟通好,策划好了的,最后提交到所谓办公会,党委会上进行集体决策的那些提案呀,政策呀,不过是走个形式罢哩。u
怎么?会前从没有听说过与这个决议有关的某些风言风语,完了,完了,祝贺你,估计你就快要gameover了,能上能下可不是光说着玩玩的,自己安慰一下,回家抱孩子,尽享天伦之乐不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嘛。
不少小说或者影视剧里描写的情节,市长和市委书记大人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切磋国计民生,还动不动脱口而出几句警世名言,纯粹是那帮文人没饭吃瞎编出来骗稿费的,可千万别信那一套扯淡的玩意,否则误人子弟,还有可能祸国殃民。
陆乘风与孙纯和吴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三国演义。铁拐李把眼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根本就是三条道上跑的车,别看平时表面上称兄道弟,那全是演给外人看的,实际上相互之间一句真话都没有。按吴中的话说,在斗争中成长道不相同不予谋嘛,也有情可原。
因此,这天下午,当陆乘风在一个上海朋友在北京的分公司里品茗之余,意外接到孙纯请客电话的时候,就假装高兴地试探道,“好呀,咱们兄弟好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顺便把老韩他们几个也叫上热闹热闹。”
他刻意这么问的目的,就是试探孙纯请客到底是为了纯粹胡吃海塞一顿,还是另有所谋。
果然,孙纯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放大嗓门,“今天不叫他们,就咱俩好好喝两杯。”
陆乘风听了,立刻就意识到,从今天上午的口头暴力事件推测,晚上十有是“鸿门宴”,只是现在暂时还mo不清楚这个“大炮”的具体动机和目的,可嘴里依然甜言蜜语地说,“我x,哥们想到一块去了,这一段时间净是瞎忙了,早就应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你定地方,我准到。”
陆乘风按断电话,又翻出手机上孙纯刚才来电的号码显示,发现他是用办公室里座机打过来的,就顺便深入地探究了一层,这孙纯叫上自己单练究竟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是充当他和吴中之间的调解人呢,还是受其他什么人指使来探自己的口风呢?他这么做到底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陆乘风想着,瞥了在侧座上正在亲自给他往“闻香杯”里添茶的陈总一眼,羡慕地想,看看人家,自己给自己当老板,活得多滋润,自己这一辈子可是没法比呀。
这个上海来的陈总,地道的北京胡同串子出身,本人成分是骗子,靠着给欧洲一家帝国主义公司做销售代理起家。还是在许多年以前,因为那个欧洲公司刚刚打入中国市场,产品又比较前沿,所以根本无人问津,当时的陈销售员穷得连饭都快要吃不上了。
后来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陆乘风他们要采购一批光传输设备,就死皮赖脸地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死缠烂打那一套,大搞口头骚扰,弄得大家不胜其烦。适逢陆乘风从内部情报上得知,有一种适合他们使用的新型器件是当时欧州限制出口的,眼珠一转,便对这个冒爷使了个坏,想让他知难而退。
于是陆乘风就大模大样地把他叫了过来,下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能搞到这种器件,他们愿意出高价收购,而且连光设备采购合同也一并签给他,否则一概免谈。
“兄弟,你可是救了我了,倒腾这玩意比贩毒还过瘾呢。”当半年以后,这个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大叔,把用海绵里里外外裝裹了三层的器件,交到满脸愕然的陆乘风手上时,陆乘风不由得对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老兄刮目相看,瞧瞧人家,真有点为了生存抛头颅,洒热血,不顾死活的执着劲,自己是自叹弗如呀,这一辈子安心就在旱涝保收的国企里耗着吧。
就这样,陆乘风他们不仅超高价收购了这些器件,而且慨然兑现了承诺,把炙手可热的大笔设备采购合同也签给了他,还看在他穷困潦倒的份上,大发慈悲,货前把款先付了。可连这位老兄自己都没想到,正巧赶上这种设备全球范围厂方降价,喜从天降,他顷刻间一下就多赚了近一百万算是淘到了第一桶金。
此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家伙越玩越大,几年下来竟然发展到要想见他还要预约,公司也转移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