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二章 敏感神经(2 / 3)
上海松江火车站,候车大厅,在此候车的难民成千上万。随着淞沪大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本来一座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一下子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从闸北、虹口到杨树浦,从华界到日租界,到处都在厮杀,枪炮声震耳欲聋。随着战火蔓延开来,那些原本以为躲在家里就可以平安无事的上海市民,顷刻之间变成了被烟雾熏了巢穴的蜜蜂,纷纷争先恐后地外出逃难。
若是在和平年代,人要分个三教九流,官员也要分个大小尊卑,社会秩序等级森严,常人很难逾越一步。
但是,逃难就大不同了,逃难的人群中,可没有尊卑贵贱之分,每一个人只有一种身分,那就是难民。
尽管这段时间,安家军派出的宣传队伍,还有江南集团派驻各火车站的救济机构,纷纷深入到难民中间,动员大家先步行到常熟或嘉兴,安家军在那里设有专门的安置地点,负责转运或者是安排难民有序撤退,无需困守火车站,这样不仅白白浪费时间,而且会有极大的安全隐患。
但是,人们在战火临近的危险下,谁愿意步行六七十公里,到不知是真是假的地方去接受安置?还不如耐心地等一下,只要能够挤上火车,就能够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因此,除了一小半对安家军满怀信心的民众开始拖家携口,慢慢地向西方走去外,其余的人依旧拥挤在火车站里,等待那极为渺茫的登上火车的机会。
通常情况下,火车进入站台,人人都疯狂地向火车上拥,身强力壮的占了很大的便宜,往往可以挤掉别人的逃生机会,妇孺老弱者只好望着火车兴叹,等待下一个机会的到来。但是,火车大多是奉命到后方去拉载军队来上海的,因此本来车次就很少的松江火车站,滞留的难民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担惊受怕地等候了三四天,若不是江南集团设置的赈济地点可以*提供稀粥,估计此刻许多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此期间又有许多人接受了安家军宣传队和江南集团赈济点工作人员的劝告,自行向常熟和嘉兴方向撤退,一路上都会有专人引导,提供稀粥、茶水和暂时的落脚点。但是,更多的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依然怀着万一的期望,苦苦期盼列车的到来。
上午十时许,松江火车站躁动起来,因为有消息说铁道部门的官员受到蒋委员长训斥,已经发出四列空车来专门运送难民。消息传出后,松江火车站欢呼声四起,人头攒动,万民拥挤,人人顺理成章地希望自己能够逃离苦海,人人都努力去竞争那个渺茫的机会,让别人而不是自己留在恐怖的上海。
半小时后,四列长长的火车,在数万人的欢呼声中,缓缓地开进了松江火车站站台,许多人太过急躁,竟然把前面维持秩序的警察给挤下了站台,导致当场压死压伤同胞多人的惨剧发生。
警察们看着浩浩荡荡有进无退的人群,无奈之下,向着天上鸣枪示警,不想手枪子弹竟然被站台顶棚的钢梁给反弹了回来,又击伤数人。
在巨大的恐惧下,民众视死如归,一个个前仆后继,眼看着无法封堵这股洪流,警察们只得退缩,听任人流到处泛滥、肆虐。
此后的时间里,就好像是一幅世界末日来临的悲凉景象,车上车下,人人争先恐后,你推我攘,你不推我也攘,把别人拖下火车来,方便自己爬上去,窗户、车顶、一切可以爬人的地方、甚至连火车头上,也都挤满了密密麻麻蠕动的像蚊蛆一样的人群,于是在此期间,又发生挤死踩死窒息暴卒事件多件。
中午十二点,正当西南空军的战机群,在浦东上空与日军战机激战的时候,松江火车站里的形势基本上已经明朗,四列列车严重超载,火车下的人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火车上的人暗自庆幸,许多走散了亲人的男孩女孩,到处哭爹喊妈,车上车下悲泣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站外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声,随着西南空军第二大队的主动撤退,自淞沪开战以来,日军战机首次光临上海城市上空,耀武扬威地寻找一切可以打击的目标,发泄积蓄已久的怒火。
火车站里,没赶上火车的人,立刻四散逃跑,有的卧倒在田边地头,有的躲进沟坎河岸之下,有的心急之下,干脆躲到了火车的车厢下。难就难坏了已经挤上列车的人们,盼星星盼月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得在火车上的一席之地,如果下车躲避日军战机的空袭,岂不等于前功尽弃,将胜利的果实白白送给旁人吗?因此许多人都硬着头皮不愿下车,胆子小的见别人不肯挪动身体,也就壮起胆子不动,每个人都心存侥幸,指望日军飞行员能够看清楚车站里的四列列车拉载的都是手无寸铁的难民,而不是军队。稍有常识而又有所准备的人,纷纷在车顶上打开一面面红十字旗帜,好让日军飞行员遵循国际惯例,不要轰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