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第七个晚上(1 / 3)
疑似“江”的女人体态丰满,哪怕只是站着也能感受到这具躯体的健康有力,用“壮年的豹子”去形容再合适不过,只是,在这个身体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却叫人难以想象。无论如何,对方的人形都没有偏离“人”分毫,无论从直觉还是从观察结果而言,高川自觉得自己那贫瘠的观测视野根本无法从中找出任何可疑的地方气味、小动作、曲线、眼神……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感到恐惧,因为,他已经认定了,眼前的绝非是“人”。
对方似乎在说话,但是高川没有听见声音,眼前的动静就像是一场默剧,从之前那惨烈的血色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色。并非是颜色都消失了,而纯粹是一种沉重的感觉所导致的错觉。高川无法逃离这里,无论如何去思考,也没有任何解决办法,自己的行动是线性的,具备过程的,然而阻止自己离开的“神秘”却相对来说,没什么可以观测和体验到的过程。
跳出楼外时,高川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那永无止尽的充满了空间感的诡异情况,这至少意味着,对目前这个血肉之躯的自己来说,想要通过不寻常的道路离开铁定是不成的。不过,如果这个时候选择从楼梯下去,会否更加顺利一些呢?高川也同样不敢肯定。
直觉告诉他,这条路也行不通,但是,没有亲自去尝试一遍的话,这样的直觉真叫人不甘心。
高川稍稍移动了一下脚步,他一直都盯着那个女人,连带着自己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试探的念头在内,他想要知道,当自己有所动作的时候,对方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反应每一次对这种反应的观察,积累到了一定的数量,总能找出些许规律帮助自己预读对方的行为模式,如果有脑硬体的帮助,这些数据的收集和积累当然会更加快速和丰富,不过,没有脑硬体也不意味着无法进行。
不过,对此时的高川而言,在没有脑硬体和义体协助下的任何举动都是第一次,不能说别扭,但也算是磕磕绊绊,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捆缚了身体,又像是肌肉和关节没有加油,亦或者是心脏和肺腑之类的内脏提前老化,而存在一种“虚弱”的感觉。
他一直都感觉得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并非过去那样精准,而自己也已经做不到过去那般精确地控制生理活动的每一个细节。肌肉的力量,内脏的力量,大脑的力量……这些源自血肉之躯的,每个人都具备力量,只能以一种天然、平衡而中庸的方式运作,而难以在重要关头产生足够的爆发力。即便在知识里,人体的确具备在极端条件下的强大适应能力,但是,他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完成这种理论上的适应。
面对怪物,无论如何去提升自己都是不足够的。
尽管高川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无论他做了什么,他所观测到的那个女人都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也正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动作,所以才让人摸不清头脑。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想要做什么?完全无法判断的意图,在高川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就越来越让他感到背脊发寒。他觉得对方一定会做点什么,但是,反过来说,他也在期望对方什么都不要做如果对方真的做了什么,而自己无法观测到,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
距离从十步变成五步,从五步变成三步,高川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放松,关节不要那么僵硬,可是,对方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却变得越来越剧烈了,就像是随着自己的靠近,才逐渐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这个女人还在说话,他还是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只有那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像是有什么一直隐藏起来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越来越不像是人脸的笑容,越来越张牙舞爪,让那从人脸造型来说十分协调的五官变得夸张而扭曲。
他越是靠近,那深入内心的恐惧就越是强烈,对方的眼神、笑容、五官的排列、散发出的气味和气势,就好似在油画上一层层覆盖着颜料,变得厚重,变得浓郁,变得有立体感,让她整个人形都开始膨胀起来。距离只剩下两步的时候,那个正常人类女性高度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高川有一种被巨人俯瞰的错觉。
他甚至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尽管心理上早有所准备,也有过去的经验作为依靠,然而,如今这具普通人身体的生理反应并不接受这种心态、认知和意识上的控制,悲惨地哀嚎着,产生种种恐惧的反应,让他有一种生理上的极度不适感。
为什么自己选择靠近,而步是选择后退呢?这个时候,高川不由得这么想到。但是,下一瞬间,他就清醒过来,而四周的景象已经完全陷入一种歪曲的动态中,那是“正在扭动”,“正在歪曲”,“正在摇摆”,“正在拧成一团”……这些形容只能描述眼前所能观测到的歪曲动态的十之一二,有许多变化,完全已经超出了固有认知的范围,而无法用已知的任何语言词汇去形容。
高川起初觉得自己产生了扭曲的错觉,继而又觉得,这个场景是真的在扭曲,再之后,他猛然间就意识到了,其实自己也再扭曲看看自己手臂,看看自己的胸膛和腹部,看看自己的大腿,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地时候就变得支离破碎,再没有了柔软圆润的轮廓,而变得就像是毕加索的抽象画一样,线条七扭八歪,完全不对称,颜色也没有合适的过度,这一涂那一抹,完全已经不是正常的人形了。
这是视觉上的错觉吗?还是大脑产生的幻觉?尽管能够看到的自己已经发生如此扭曲的变化,但从感觉来说,并没有任何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