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2 最后的信标(1 / 2)
在时隔一个多月后,从八景处直接传达的耳语者信息在高川耳边响起。耳语者的最终计划姗姗来迟,但正因为是在眼下的时刻里,更让高川确信,这次末日幻境的旅程终于来到了尾声。为了坚持到这一步,高川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那种种无法凭借个人能力幸存下来的危机,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那些正高速流淌的数据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更强烈的干涉般,运动状态开始变得多样化,方向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绕着曲线的,折返运动的,自上而下或从左到右的,宛如野蜂乱舞般,又如同蚁群队列般,象征不同意义的字符、数字和根本无法理解其意义的乱码,构成了一张凌乱中却仿佛坚持某种秩序的动态图案。这种不断变化的图案在以一种无法用正常方式观测到的渠道,将大量的资讯录入高川的脑海中。
高川可以清晰感觉得到,这些资讯不是保存到脑硬体中,也不是聆听到脑海里,不是从记忆体中翻出的早已经存在的资料,也不是大脑中某种被人暂时遗忘的记忆。它们原来是不存在的,只是在“看”到了眼前已然构成的动态图时,自然而然地从内心深处孕育出来。
就宛如苦思冥想都不可得的烦躁中,当停下思考,在外散步时,偶然间就猛然醒悟到“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伴随着这些资讯的录入,那种“原来如此,一定就是这样”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高川不由得陷入一种奇异的恍惚中,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要被这种仿佛从内心深处浮现的灵感,如同长期以来的栽培,才能孕育出来的萌芽给淹没了。但在恍惚中,却又仍旧觉得自己还在感受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以清楚聆听到自己之外的事物所发出的声音,并做出下意识的应对。
“看来合作已经成立了,高川。”哥特少女的声音在高川的耳中,就好似漂浮在云端,“新世纪福音会按照协议,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进行狙击。”
和过去不一样,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这个名字浮现耳边的一瞬间,高川就已经明了耳语者针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行动计划,进而扩展到针对所有中继器的行动计划。就如同八景所说的那样,耳语者的最终计划已经完全放弃了针对某一个特定敌人的想法,从计划中必然摧毁的东西来看,几乎可谓是站在了目前所有已知势力的对立面上,如果不是预先知晓整个计划的核心思想,根本就是第二个末日真理教。
末日真理教试图将中继器作为天门计划的祭品这个结论已经得到耳语者众人的认可,高川虽然有许多问题没有理清,但并不妨碍他认可这个结论。
耳语者的计划不是阻止末日真理教摧毁中继器,而是以“中继器必然会毁灭,天门计划也无法在当前的环境下被阻止”为前提,尝试干涉中继器毁灭的顺序和方式。在某种角度上,耳语者的这个计划,就是用自己的献祭仪式,去取代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彻底当前已经变得极度恶劣的形势环境。并非直接去阻止敌人的行动,而是用相似的计划,去拖延敌人行动将会造成的恶果到来的时间。
也许从一个更长远的结果去看待,这个计划有可能引导出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但是,从一个短时间内的结果去看待,这个计划仍旧会破坏所有的中继器。
高川对这个计划的印象,最终浓缩为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在献祭必然完成的前提下,究竟是让末日真理教完成献祭,还是由耳语者完成献祭?
高川无需太多思索,就能给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由耳语者去完成。
无论是何种方式的献祭,无论最终目标是针对谁,无论方法上有多么缓和,无论理由上是多么光明正大,都必然会让更多人饱受痛苦高川完全可以确认这一点,毋宁说,他就是这么相信着的,对于任何献祭,他都从来不以正面的、积极的、善意的角度去看待。明明是想要拯救更多人,可最终得出的计划,却是需要自己亲手毁灭人们眼前的希望,在高川自己看来,无疑就是对自己的信念最强烈的嘲讽。
即便如此,高川仍旧决定要去做。
高川很想成为英雄,事实上,也已经被世人们承认为英雄,但是,英雄的行动无法拯救世界不要说英雄了,无论是恶徒、狗熊还是外星人,也都不会给未来带来半点转机。
一个恐怖的巨大的必然性就摆在眼前:末日是无法阻止的,末日真理教是无法阻挡的,天门计划必然完成,先知对末日的预言不是对可能性的解读,而是对世人通告这个必然的结果。人们在主观上期待未来多变,希望在自己所未知的地方,有一条能够走通的道路,但是,一个毁灭性的未来,却不以人们的主观为转移,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也不愿意承认的客观性。
倘若这种客观的结果是遥远未来的景象,那么,生命短暂的人们只会付之一笑,而全身心地活在当下吧,但是,当这个客观结果已经逼近到眼前,让人不得不去正视又无法改变的时候,最后的呐喊绝对不会是英雄发出的高川如此想到,只因他知晓,“英雄”是多么主观的称谓。
主观上去热爱人类,去善待他人,去帮助和拯救他人,出于这样的意志所产生的行动,无法在客观而必然的毁灭到来时,真正去帮助谁,拯救谁。在无法阻挡的悲剧面前,假设可以自己主动去制造一定程度悲剧,从而延迟客观毁灭的到来,自己会去做吗?高川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是的,自己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