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间地狱(2 / 3)
车到兰考,不时关注外面情况的于右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他思虑半天。猛然醒悟过来,好像他们这一路经过的地方,竟似一道炊烟都没发现!他略带疑惑地说:“奇哉怪也!河南人口之众,放眼全国也是前三,为何这一路却没看到一缕炊烟?”
苗先生淡淡地说:“此景并不稀奇,不光此地,整个豫东只怕是也难见到炊烟了!”
于右任惊道:“这是为何?!”
苗先生道:“没有人了!豫东本就接近鲁西北,近两年来,两地生活差距越来越大。闻讯前去投奔的人本已有百万之数,今年又遭逢两次兵灾、旱灾,徭役之重,有平时四十倍之巨!民生艰难,无以求活,因此几乎举家奔赴山东了!前些时统计出来,河南一地奔赴山东者有三百万余,我们压力甚大,却又不能驱赶出来。甚是艰难啊!”
于右任慨叹:“民生多艰啊!天不佑华夏,奈苍生何!”
自此,他的情绪就高不起来,一直出了河南地界,到达潼关车站休息之时,他才勉提精神,下车与整个考察团一道从这里开始巡查灾情。
不料,他们刚出潼关车站,前来迎接的车队一下子就被一股冲天而起的沸扬声浪差点掀翻!至少有十万人的呼喊声将整个潼关城填塞地针插不下。就连那些维持秩序开道的汽车鸣笛、呼喊。都一点也听不见,每个人耳朵里留下地。只是无数灾民哀嚎地悲戚!
于右任等人的脑袋几乎一下子炸了!那山呼海啸一般地叫喊,那凄风苦雨一般的惨叫,那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喊,汇聚成地狱鬼蜮一般惨绝人寰的声音灌入人地脑子里,无论如何驱赶不开挥之不去。
于右任浑身颤抖着,抓住陪同的军官肩膀,用尽力量大声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那军官地脸色异常难看,他没有马上回答于的质问,而是拉开车窗伸出头去,冲着旁边随行的人大吼:“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把他们都驱赶开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去,把他们都撵出去!别挡着路!”
回过头,他陪着笑脸说:“于院长!这是一些灾民,在这里等着吃救济,这些懒货,见啥都不干就有饭食吃,就整天赖在这里哪也不去,这大概一看到火车进站,又开始闹腾了!”
于右任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这般容易?陕西的灾情到底如何,现在官方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各路人马来看过的也有,却是表述不一,他是不放心才亲自来的,但是这个两省交界三省通地潼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没有十万人能掀起这么大声浪么?
在他的旁边,苗先生沉着脸喝问道:“这位长官!我记得昨天应该刚刚有一批救灾粮从山东运抵该处的,自潼关到宝鸡陇县,都有设立赈灾舍粥之处,断然不应有这么大的人流停滞!你老实跟我说,那些救灾粮哪里去了!”
那名军官冷冷的看了苗先生一眼,面无表情的说:“苗先生!虽然粮食是你们出的,但是这救灾大计,牵扯的是西北全境数千万人口地吃食,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这僧多粥少的,照顾不过来很正常嘛!”
苗先生心中冷笑,事情真是这样么?只怕粮食都被这些饿极了穷狠了的大军都吞到自己的肚子、塞到自己的腰包里去了吧!要知道在今日的西北,一石麦子能卖到三四十元,一亩地却是被这些人高价卖了,分而食之。百姓!若有一口热食果腹,何至于如此地嗷嗷待乳,凄厉如鬼!
他也不说破,只冷冷地问:“我只想知道,昨天来的救灾粮哪里去了!那本是配合着于院长视察专为陕西配发地粮食,其中一部分是从潼关开始发放地。你只需答我,粮食何在!”
那军官却也不受他吓唬,两眼一翻,眉毛一竖,冷哼一声道:“没了!全都发下去了救了灾民了!”
除此之外,他是一句都不说了。苗先生是什么身份他是知道的,此人得罪不得,否则一旦气急了,断了救济粮。他们便一点便宜都赚不到,因此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随他怎么说去吧。
于右任看出其中端倪。却也不能上来就斥责,这种事情暂时是死无对证的,在没有跟这里的赈灾人员接触上了解清楚内情之外,说别的那都是没有用的。不过他心里大体也有点数了,昨天来了多少粮他也清楚,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没了!哪里去了?想想都明白!
汽车开出车站,沿途立刻出现密密麻麻的维持秩序的军队,而在街道两边人墙后面,无以计数衣衫褴褛瘦骨伶仃半死不活地灾民一堆堆一片片一丛丛如同死物一般的拥挤在一起。除了发出凄惨的哀号之外,他们似乎再没有别地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