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5:共荣(7)(2 / 3)
这些话飘进了伊德里斯沙阿的耳朵,可是它们没被挡在苏丹的脑袋外面已经算是苏丹本人宽宏大量了。从年富力强的领袖变成行走的肥肉,伊德里斯沙阿的事业和个人生活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东盟在几十年的混战中易主无数次,就这一点来说,当时伊德里斯沙阿并不认为韩处安是个值得他特别地痛恨的对手,因为韩处安多半也会在不久后得到相同的下场,而那时正是伊德里斯沙阿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赌输了。纵使已经和其原貌相差甚远,兴亚会所能凝聚的力量胜过了东盟的任何一个组织,韩处安坐上了陆军总司令官的位置就从来没打算灰溜溜地滚下去,这个既有能力也有运气的新领袖巩固了兴亚会在东盟军的影响力,又用了两年时间把军阀遍地的东盟改造成了一个看上去还算体面的。
伊德里斯沙阿又不是瞎子,他把他自己和所有像他一样输掉了竞争的人封锁在胡坦班达只顾享乐又不是意味着他们完全放弃了对外界的关注。正因为他真切地目睹了韩处安夺权以来对东盟的改造,才更加地为自己的失败而痛心。他有理由认为,韩处安所获得的机遇是东盟混战时代接近尾声时水到渠成的结果或称之为历史的必然,而韩处安不过是幸运地成了击鼓传花游戏的最后一人。这个位置,还有它象征的一切荣誉、利益,都应该属于伊德里斯沙阿,而不是韩处安和兴亚会。
他把文件放在一旁,开始尝试着吃这些有着完全不同风格的菜肴。文件上的内容清楚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东盟各界的商人们争先恐后地向韩处安效忠的正式信函,其中用词极尽肉麻,连听惯了自己那4个妻子的吹捧的伊德里斯沙阿都觉得有些过火。
肥胖的苏丹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了一颗同样硕大的肉丸。
“这口感和味道,果然有特别之处……在我看来,你和他们之间又有纠纷了。”胖乎乎的苏丹上一秒还在夸奖厨师的手艺,下一秒马上转而评论韩处安的近况,“你想要我们去牵制他们,在你这盘名为的棋局里扮演一个棋子。”
“伊德里斯,你不是兴亚会的人,所以我也知道你大概不会对我们的理论和主张有更深的研究……不过我相信哪怕是享乐中也有一些道理可讲……协作的核心是什么?”韩处安晃着他的满头白发。
“适当的让步,这也是我和朋友们能在胡坦班达最终定居下来、共同生活的原因。”
事情不会像伊德里斯沙阿所说的那么简单,胡坦班达挤满了从东盟各地流亡来的富人,这些人能够安分守己地共同生活而不是为了在城市中因争夺财富和地位引发新的冲突,全依赖伊德里斯沙阿对局势的控制。背后有多少血腥的往事,只有胡坦班达的市民们知道,而对于外界来说,它永远是失意的名流们避难的乌托邦。
“有些人不懂让步,伊德里斯。”韩处安手中插进鱼肉的筷子停下了,“你给他们让利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吞下,而且从来不表示感谢;等你需要他们让利的时候,这些人嚣张得像是被抢了骨头的疯狗,开始阴阳怪气地把我和自由南洋联军的那些激进匪徒相提并论,全然忘记了他们能拿到的东西都是我给的。”
伊德里斯沙阿想要摘下眼镜,但他最终也没有这么做。以他目前的夸张体型,戴着墨镜是唯一能够维护他形象的办法了。这样一想,他似乎又不为自己丢掉那份权力而伤感了。瞧瞧韩处安现在的模样,刚到50岁便须发皆白,衰老得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权力也许会让人长寿,但说不定更会让人早衰。曾经让伊德里斯沙阿头疼的问题如今被命运抛给了韩处安,而胖乎乎的苏丹可以用前辈的身份高谈阔论地指导着后辈的行动。
“这代年轻人不行呀,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人形肉块以幸灾乐祸的态度解读着商人们的行动,“你带着军队杀到我眼前的时候,我也没被那场面吓呆,可这些人只看到了你的口号就已经不知所措了。”
“很有喜剧效果。”韩处安点了点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同情,他的为人处世和他行军打仗的作风一样冰冷无情,“前些天还把我比作空想家的大亨们,立刻吓得向我求饶、声称他们愿意为选举活动奉献足够的资金以使得东盟免于在未来受到激进派的统治。”浑身上下裹在灰白色里的兴亚会领袖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几声讽刺的小调,“当他们只图眼前那点利益而拒绝践行协作精神、拒绝向一般公民出让利益时,他们就该明白这种自作聪明的吝啬和贪婪只会让他们承受更大的损失。”
这确实让伊德里斯沙阿自己都感到丢脸,尽管他和那些商业大亨之间非亲非故,同样深陷商业的经历足以让他体会到那些人的感受。曾经站在东盟顶点的伊德里斯沙阿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放手,显然有些人并不懂这个道理。当韩处安试图以兴亚会的亚洲复兴理念所倡导的国家各有机构成部分之间的协作让那些在东盟重建工作中飞速膨胀的大亨们开始向东盟公民输血时,他迎来了当头一棒。
谁也没料到这种对抗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韩处安公开声明要和自由南洋联军重新谈判后,联合起来反对韩处安的商业大亨们被吓破了胆。他们害怕他们之前的不合作态度将削弱兴亚会、继而让东盟的权力在和平时代落入更加不利于他们的自由南洋联军的某个构成组织手中,于是争先恐后地向兴亚会宣誓效忠并表态愿意配合韩处安的命令。
“人嘛,就是这样的。”肥胖的苏丹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你平白无故地让他们撒钱给穷人,他们是定然不愿的;但你若暗示他们不撒钱等同大家一起没命,他们反而会变得慷慨许多。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多着呢,尤其是……”他的神色有些不淡定,“你真的成为了合法的民选总统之后。”
韩处安吃饭的时候总会不时地停下来聊最近的公务,但是伊德里斯沙阿从第一盘菜上桌开始就没停下他的嘴,其食量深深地让韩处安震惊。光是凭这项特殊本领,万一伊德里斯沙阿哪天破产了,他也可以靠参加大胃王节目赚钱,而且他去参加这类节目还能带来卖点——堂堂苏丹与民同乐。
看得出来,吃已经成为了伊德里斯沙阿在观看体育赛事之外的重要爱好。伊德里斯沙阿本人是这么解释他暴饮暴食的原因的:最初逃往胡坦班达的时候,城市里挤满了从各地流亡来的富豪,然而韩处安的禁令导致这些人空有巨额财富却没法拿去投资,最终使得大部分人选择了通过享乐消磨时光。当时伊德里斯沙阿在判断韩处安会通过各种方式禁止他们将财富投入外界市场后,立即决定把主要精力投入狂吃猛喝。兴亚会可以封锁一切交易,唯独不能让胡坦班达的居民抱着金山银山活活饿死,那会给外界形成极差的印象。
结果,今天韩处安却满不在乎地对他说,那些禁令都是伊德里斯沙阿臆想出来的。哪怕是在一年前,伊德里斯沙阿都会怒发冲冠地试图用他庞大的躯体冲上去给韩处安一个教训,但或许是东盟的风云变幻间接地影响了他的心境,这等彻底毁掉他人生的灾难和误会——又或者只是残忍的恶作剧——已经不能再让他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