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十五章 遗梦(1 / 3)
在屋里躺下不过半晌,苏绾便有些睡意朦胧,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似乎又回到那日大雪,白毛纷纷。她站在雪花漫漫里不知道通向苏园大门的路该如何走。雪帘很密,像羽绒被撕破后,从二楼阳台上洒下来那样,压住她的视线。然而周围却并不冷。她就那样思索抉择,踟蹰不下,直到迷蒙的视线里,一条扭曲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没打伞,但他嘴里的笑与温和似曾相识。
是苏泊生。
他长身玉立,消瘦的双肩上雪舞纷飞。
见她看到了自己,苏泊生立刻转身背向她,在那条羊肠似的小道上飞奔起来。一路奔跑,衣袂卷起千层雪,如珠碎玉崩朝两边翻滚。
她想喊他,一紧张便倏地张开双眼,屋子里黑洞洞了无光线的压迫感便忽然像墨汁一般淹没了她。
她是在做梦——手心里全是汗,裹在身上的狐毛被汗水打湿,捋成一簇簇的,像白狐生时卷缩在雪水里的样子。
透背的冰凉煞那间涌到足尖,苏绾张着两眼发觉十根脚趾僵地连曲一下都困难。
梦境像妖孽般丛生白烟,渐渐苏绾便只记得一些大概的轮廓。周公解梦里有这样一段话:霜雪降主事不成,雪下及时大吉利,雪落身上万事成,雪不沾身主孝服,雪落家庭主丧事。
且不论永兴王朝的民间有没有周公解梦一说,苏绾在大学选修课时曾有导师将周公解梦拎出来单独说过,所以对里面内容颇有些印象,关于雪的她就记得如此。
一股说不上来的窒息忽然卡住喉咙。解梦令浅显易懂,不需翻译,也由此她忽然忘了,那些雪花究竟有没有落到苏泊生身上?
她并非迷信之人,也算是个崇尚唯物论的。但自从华云英将那只手从铜镜内伸出来之后,她就觉得凡事无绝对,这个世界“奇”乐无穷。
苏绾起身点了灯,看着橘光慢慢浸透黑屋,眼神有些虚晃。
若是将此梦归结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也无法忽略心底对苏泊生的愧疚与忐忑。他的病连楼御医也束手无策,而自己正是在死亡悬崖上又推了他一把。他虽幸免于难,但终归离死亡近了一步。
顿时有些如坐针毡起来,她倒了口水发觉嘴里苦地厉害,当下就不再胡思乱想,打算去看看苏泊生。若真如苏洛陵说的已经无碍,她也便能消了这焦虑。
穿衣出门,一路走得有些急慌慌的。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看到苏园里已有家丁婢子走动。
她一问,才知又到了卯时,整整一天又过去了。只不过黎明前果然是最黑暗的,园子里灯如鬼火,闪烁在树影屋角之间。
也不知怎么的,被一通冷风一吹,她登时有些冷静下来。大清早自己冒昧去看苏泊生,会让寒翠微怎么想?园子里的诸多口舌会怎么嚼?这是可以预知的。
苏绾放弃了去飞鸢阁的打算,也并不想回去空城一般的逍遥居。一个人的逍遥,那叫寂寞,无可遏制地将她封闭住,她害怕如此。
黎明的苏园黑地像一道地沟,那些黑色枝桠树丛或张牙舞爪或佝偻缠绕,虽修剪地极其整齐,但此刻竟是莫名地有魔性一般,显得魔鬃猎猎,阴邪异常。
苏绾的脚下似生了刀子,每走一步,就觉得心尖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