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2）（1 / 1）
1
人生，有时候就这么怪异，当你对某件事情很在意特向往的时候，它硬是盼不来。当你放下心来，看淡了它，无所谓的时候，它却翩然而至。张建华，早已把主要精力，移到绘画上来，他的工作岗位，先是调整回古都，当了局集体企业处副处长，不多久，一纸人事命令，又把他派回刚离开的金州，担任工务段书记。在行政级别上，终于跨进了正处这道门槛。
几上几下的磨砺，给他两鬓添了不少的白发，但却一点没改变他赛跑似的语速。表态发言中，他直白地说道：“这次能来工务段，跟大家共事，首先是感谢局领导对我的厚爱。下面，我简单表个态：身为书记，我将遵照局领导指示，保护好巴山精神这面红旗，为工务段安全添砖加瓦。岗位上，我会坚持做好三件事：第一件，抓好党风廉政建设，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第二件，带好干部队伍，不让一个人掉队。第三件，关心职工生活，营造安心工作的氛围。最后，还有句题外话，我喜欢画画，也出了几本册子，段里有同样爱好的职工，咱们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成为乐在其中的朋友。工余时间，随时切磋互学，共同提高。”
张建华这是在第三个单位，担任同一职务，业务上早已驾轻就熟。金州工务段，对他来说，也是很熟的单位，过去在分局团委，多少次陪同省内外文化人，去巴山采风体验生活。工作上，张建华也是个急性子，见面会上的表态，他的话不只是用来讨巧领导的，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他知道，事业给自己留的时间不太多了。年轻时就雄心勃勃的他，精力最旺盛的时候，鬼使神差爱上了绘画。再次上套后，就如一匹多日闲散的骏马，又激发出极大的热情。
上任伊始，全国性的反腐倡廉活动如火如荼，撂倒的“大老虎”，拍死的“小苍蝇”们，已经不少。张建华深知这场运动的持久性，与段长沟通后，就让党办下发通知，定在两周后，对全段干部进行廉政考试。考场上，他强调说：“大家对廉政考试，不要只看表面，认为是个形式。只有知道了啥事必须做，啥事可以做，啥事坚决不能做，你才可能领悟到廉政的重要性，不至于稀里糊涂葬送掉个人前途，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是丢了吃饭的碗，进了牢房。在咱们身边，就有典型的案例。”
紧接着，他对段上的干部队伍做了个摸底。以他多年基层工作的经历，想创新个后备干部培养机制，在老中青三结合基础上，逐步提高年轻人比例。在工务段，做一名胜任的现场干部，必须具备拿出手的专业知识，还得有刚强的体魄。建立起这个机制，搭起相对公正的平台，对积极上进的年轻人，是最好的鼓励与鞭策。使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切实感受到党组织的关怀和重视。
花了两天时间，张书记列出个提纲，把段几个相关部门负责人，召集在一起，开宗明义讲清楚了自己的想法。要各部门按照具体分工，按时间节点，起草有关基本制度。劳人科长是位年长的老同志，他深谙人事制度的利弊，对张书记这举措，打心眼里佩服。说的一句话，逗的大家都笑出声来，他说道：“张书记，请你的语速慢点，我们才能记清楚要点与要求，回去好落实嘛。”张书记也给逗笑了，说道：“我这毛病，恐怕这辈子改不了了。没事的，会后，你们谁没听清楚，随时过来问我。”经过几个部门的密切配合，《金州工务段后备干部培养机制》初稿形成了。张书记关在办公室，整整两天，又把稿子认真地过了一遍，一些模棱两可的地方，都做了进一步的修改。还有几个地方，他感觉需要充实些内容，都进行了标注，再发给各部门，要求一周内拿出二稿。
三稿完成后，他让党办主任打印出来，分送段领导班子成员审阅，正式在班子里征求意见。接着，召开段党政联席会议，按照“三重一大”程序，专门对制度的实施，进行可行性研究。会上，个别领导的发言，不抱很大希望，以为在基层站段做这样的工作，没有先例，可能徒劳。张书记针对这种顾虑，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又细说了一遍，最后强调说道:“尽管我来段上时间不长，但做这件事情，不是心血来潮，我是有深思熟虑的。咱们的‘巴山精神’全国闻名，这面红旗，要让她继续飘扬，就必须有与时俱进的新招，给她不断增添新的内涵。个别同志的担心我也理解，咱们基层单位，人事权方面可操作的范围很小，再说也没这样的先例，但凡是能让大家学习的东西，都是创新的结果。咱们段的管辖，是10y线自然条件最艰苦的区段，中层干部的选拔与坚守，一直是件头疼的事。尤其是优秀的人才，很难留住，完全需要建立健全个机制，才可能有基本的保证。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衷，要真正的让机制发挥作用，还需要路局的支持。不去尝试，咋知道就不成呢？咱们现在做的，就是打基础，闯路子。”在他的不懈坚持下，段职代会充分讨论后，顺利通过，形成了正式文件，开始试行。
张书记下现场，不爱看总结听汇报，喜欢跟大家一起谈心交流，通过这样无拘无束的形式，了解现场的工作和生活。xy线地处深山老林，重峦叠嶂，鸟语花香，到处是画家们写生的好去处。他除了完成上级规定的量化任务，也不拉下爱好，依然随身带着画画的工具，工作之余，画笔不歇。
确实地，张书记对困难职工的关注，不是放空炮。段上有名女职工，她老公生前是工长，一次意外事故，夺取了他不惑的生命。守寡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不久前发生的小意外，让她揪心的几个晚上没睡着。周五那天，孩子由寄读学校老师送上车，在慢车上睡着了，坐过了站。本来是交给列车员，到站护送下车的。当时，车上有个临产孕妇，忙着应急，把孩子的事耽误了。到金州车站，孩子下车后，无助的哭着，站务员发现后，把孩子送到软席候车室。那头，没接到孩子的妈妈，发疯一样四处求救，得知女儿安然无恙，才一屁股瘫坐在站台上。张书记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又是走访工区和车间，又是找本人了解情况。知道她手艺了得，烧得一手好莱，就想推荐当厨师，把她调到金州机务公寓，专门给机车乘务员做饭。征求本人意见时，她高兴地跳了起来，说自己真的好喜欢做饭。张书记跟段长通气后，又跟生活段取得联系，还两次借到路局开会的时机，找劳卫处长说这事。在他的努力下，圆了这位女工的梦。
事后，这位女工坚持要做顿丰盛的菜肴，表示谢意。张书记千推万辞，说是现在廉政要求严的很，吃你一顿饭，我可能就丢了这饭碗。她说，那在你家里，你采购，我做，咱们一起吃，这样就符合规定了吧。没办法，川妹子的执着，拗不过。职工最朴素的愿望，也不能太驳了这个面子。张书记就打电话，约了几个还在金州上班的同学，一起过来吃顿饭。那个周末，才叫个忙碌，张书记按照女工提供的菜单，先去金州最大的超市，添购几样调料，又两趟去自由市场，采购了不少的蔬菜和肉类。还叫来俩女弟子，一起搭手帮忙。最后，硬是做了两大桌可口的菜肴，吃的大家个个肚儿圆。
2
申学锋调到古都机务段，当了两年多段长，又调到新城机务段任职，岗位换成书记，正赶上“两学一做”活动。对申学锋来说，这是一门新功课，不敢怠慢。他把《学习教育方案》看了好几遍，按照时间节点，把要求的具体内容，逐项罗列出来，做成层次清晰的提纲。叫来党办主任，又详细叮嘱一遍，要他尽快起草下发文件，把全段的活动开展起来。并明确说，要有推进表，落实到责任部门和具体人头。
路局从相关部门抽调力量，专门成立了推进办公室，每周定期下发简报。有一期，对机关巡查发现的问题，没点名进行了通报，说是部分处长的学习笔记，是由科员代写的。要求其他单位认真借鉴，防止类似问题重复发生。已经发生了的，要立即纠正过来。为这事，申书记专门组织召开支部书记会议，针对个别车间干部照抄学习笔记问题，进行了点名批评，明确了整改期限。
在第一阶段小结大会上，总公司空降下来的路局纪委书记，有大段十分严肃的说辞：“学习阶段，发生的不写个人笔记的现象，不是小事情。几个处长，我也找他们谈了话，进行过沟通与交流。忙，不是理由，就你一个人在忙，别人都闲着吗？试想想，当初入党宣誓，你会说忙不去吗？财务通知你签字领奖金，你会说忙，让别人签完字，把钱装他口袋吗？在这里，我不是小题大做，无限上纲。最起码最基本的要求，你都做不到，自己捂着胸口问问，这还有点党员的样子吗？这还是个够格的党员吗？有些干部说，现在的要求太细太严，很多的工作不好干，弄不好还惹一身骚气。要我说，这是站位不高的问题，不是现在上级的要求太多，条条框框限制了你的手脚，让你没法大胆工作。是你的思想观念，出现了滑坡。潜意识里，仕途奔到头了，主观上不想继续出力了。啥原因呢，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过去没有这些规范的时候，一个人说了算，一个处长，甚至是一个小科长，手里攥着不小的权力，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资金，你签个字，就决定了这笔资金的去向。这中间产生了多少铺张浪费，还有贪污腐化，给国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毁了多少干部的前程。特别是给我们的党，在老百姓中造成的威信损失，咋样估计都不为过。现在约束来了，有了规矩，不舒服了，不自由了，个人的小九九玩不成了，自然就出现了畏难情绪，畏惧心理。当然，绝大多数党员干部，还是党组织值得信赖的基础。现在的‘两学一做’，就是要使大家振作起来，凭着党性来工作。不管在哪个岗位，只要你是党员，就有发挥带头作用的责任与义务。”
纪委书记的讲话，给参加会议的书记们，尤其是处长们，上了堂严肃的党课。申书记听完这堂党课，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一项必须得认真对待的政治任务，不用心注情，就难以完成。在活动的第二、三阶段，不管是写自己的笔记，还是给班子成员写评语，他都先平心静气下来，就如习武的大师，在进入境界前的热身，去掉杂念忘了凡尘。身为机务段领导班子的“班长”，在岗一天，他就必须要站直身子，踩实脚印，做好每件事情。对他来说，这差不多也是最后一班岗，年龄是个无法通融的东西，到点了谁都得让位子。给接任者和职工留下啥样的印象，这全凭个人的德性与修行。
做了多年站段领导，写字的机会越来越少，别说自己写材料写文件，就是领工资奖金，这些过去最基本的写字机会，都因为不发现钱，由银行直接打卡，被悉数代签了。平时拿起笔写字，只剩下在文件上签个名，以及“某某负责完成”套路一样的几个字。这次活动，别说如申书记的官们，就连车间的干部和小科长们，都普遍感觉到这半年写的字，数量超过了过去五六年。很多人的手，真磨出了老茧。申书记的感触最深，活动开展以来，他就告诫自己，在岗工作的机会不多了，这次的活动，全部按规矩来不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较真，该自己动手用脑的活路，绝不下放给下属。个人的学习笔记，查摆阶段的材料，整改阶段的总结报告，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抠出来的。这过程，不但洗练了他的思想，还使他书写汉字的能力，也见了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