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9)(3 / 3)
还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父母的世交,也是同事,带着他们的孩子,到家里玩。吃饭时,几个大人谈论社会上的事,说着说着就喝高了。看见她俩小朋友,积木玩的挺开心。他妈妈就脱口而出:“你看俩小人,默契的,又般配,将来长大做两口多好。”她这么一说,两家大人的双眼,齐涮涮地都盯住了她俩。他爸爸举起酒杯,来了劲,立即说:“我提议,为俩娃娃的姻缘,干杯!”她妈妈接过话茬,说:“这不是酒中戏言吧。”他爸爸说:“弟妹,你看,咱两家世交吧,儿女婚姻大事,我能随便冒这泡泡。”又紧追一句,问道:“你的高见呢?”“我当然巴不得。”她妈妈高兴地说。又盯着她爸爸问:“你呢,贤弟?”她爸爸一向比较慎重,想了想,说道:“亲上加亲,也挺好。”她爸爸嘴上那么说,心里是这么想的:以两家的关系,在酒桌上,不能把这话茬掐断了。世事变迁,现在就定,有点太早,只能先模糊地应承了再说。他爸爸这高兴地,说:“都赞成,我就连干三杯!”就这样,两家父母的一次聚会,预定了俩孩子的终身大事。而两个主角,都蒙在鼓里,丝毫不知,还沉浸在他们的童趣世界里。
她知道有这回事的时候,已经上了初中,有同学逗她,说:“走,看你男人打球去,他的篮球打的好的很。”她涨红着脸说:“胡说啥呢,只是我们两家大人关系好。”回家问了父母,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生气地说:“不好好喝你们的酒,乱点啥鸳鸯谱呢。”妈妈立即打断她的话,说:“你俩在一起玩的挺好,人家条件也不错,他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你就知足吧。”“完全是两回事嘛!”“那你还想找个啥婆家?”“我们都还小着的,谁知道社会咋发展,各人咋变化啊!”她爸爸,装着没听见娘俩的对话,出门了。高中毕业后,他们一前一后下乡当了农民,是邻村,相距很近,那阵子接触比较频繁。有一次,他看她长成了一朵鲜花,窈窕的身影,姣好的面容,就挑明了俩人的关系,说是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的心里,更是真心喜欢她,希望得到她的爱情。在她的眼里,他有强健的体魄,开朗的性格,还富有责任感,就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他就抱住她,使劲亲了一口,大声地喊道:“我有老婆啦!”第二年年底,工厂来公社招工,他因为体育特长,直接进了市里的供电局当了工人。她是在两年后,才考上省城这所铁路学校的。这期间,俩人虽有书信往来,但那个热乎劲似乎有些降温。不断宽阔的视野,丰富的阅历,俩人都在重新思考。这种情感上的牵缠,一直就这么磕绊着她的情绪,有时想的头痛脑胀。情爱的念头,一旦冒出来,按不住,抹不去,撵不走。
9
目送走了同学巳,同学丙如漏了气的皮球,立刻蔫了下来,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曾经有过的经历,使他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与煎熬,他渴盼尽快地确定好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早点动手,满共就七个女同学,肯定都名花有主了。谁知道,竟这么的出师不利,抬头就碰壁。
在大街上,他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又想起了自己的初恋。他的初恋女友叫伊莉莉,优秀而美丽,一双特有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见底。透过它,谁都能够看见她善良的心灵和洋溢的热情。爽朗的笑声,时不时在教室里悠扬地回荡,总是会适时地烘托着氛围。她的家庭条件,在班级里算是比较好的那种,父亲在县百货公司上班,在生活用品比较短缺,吃的用的都是凭票证供应的年代,商业工作最是吃香的岗位。子女中她排行第二,上有哥下有弟,父母对她这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而她,自小就比较懂事,孝敬父母,同学之间,相处融洽。她会把半新的衣服,送给家里生活困难的同学穿,眼尖的同学开始还以为,她们几个淘气,经常互换衣服穿的,后来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从她的口中,从来没有听到过一个字的炫耀。
他们俩是前后座的高中同学,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在高二,由开始的主动搭讪,到大胆的追求。他记得,是在一次班干部会后,他趁机走在她身旁,说:“这是我,给你,找到的那本书,慢慢看,不着急。”他记不清自己在心底里,打了多少次底稿,才满脸发烫的说了出来。她猛然一愣,大眼睛忽闪了两下,意识到他话里有话,说:“嗯,谢谢!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费心,那我就看看。”就伸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高尔基的长篇小说《母亲》。他给她在书里,夹了一封直白大胆的求爱信。那封求爱信的内容,到老,他都会一字不拉的背诵出来:
莉莉:你好。
我只能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
表达对你无限的爱慕之情!
你水灵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
使我认识到人性的美丽!
你乌黑的两条长辫,独树一帜,
使我懂得了积累的坚持!
你爽朗的笑声,悦耳浓情,
使我理解了积极向上的虔诚!
你柔美的心肠,一片阳光,
使我充满了一心向善的力量!
两周后,下晚自习时,她回过头,趁机把书还给了他,说:“谢谢你借的书。”顺手把书放在他桌子上。等教室的同学基本走完了,他打开书,在里面翻找期盼看见的纸条,哗啦啦地翻了五六遍,一个字的纸条也没看见,他的心里,凉了一大截。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在课堂上,还是反复地翻着那本传情物的小说。突然,书里面有对折过痕迹的一页,进入他的眼帘。他以痕迹再对折一次,仔细地看上去,原来上下两个折叠的页角,分别对应着书中的两个字“同意”,他激动地跳了起来。之后的时间里,俩人每周都要去校外约会,肩并肩,手拉手,沿着河堤岸,踏着松软的草丛,探讨人生,谈论未来。
毕业前夕,两人商量好,他去了她家,想通过拜见她的父母,确立恋爱关系。俩人的关系,却没得到她父母认可。理由很合情入理,非常疼爱她的父母,不情愿她的将来,在农村忙碌一生。在初恋的父母面前,碰了个大钉子,他发誓一定要跳出农门。那阵子在农村,他拜过师傅,学过手艺,做梦都想找个机会,离开这漫天的黄土地,抬头挺胸,走在城市的水泥马路上。
造化弄人。两年过去了,她的父亲办了退休手续,让她接了班,在县城百货公司上班。三年过去了,俩人悄悄往来的书信,被她父母发现了。为了切断俩人的念想,她父母发动全家,与亲朋好友,现身说法,反反复复做她的工作。也是眼看着年龄大了,就匆忙地物色了一个对象,是同村高一级的学哥。他刚从部队转业,被安置在县委部门工作,两家也是世谊,知根知底。甚至是在父母的多次乞求下,她才低头答应了这门婚事。同时,父母也答应了她的条件,就是婚前要跟她的初恋见一面,明确告诉他自己负心的无奈,要得到他的谅解和理解。那边,她的家里,全力筹办着她的婚事。这边,他没有向命运低头,朝着拥挤的独木桥,再次冲刺。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近二十个小时,背定理,写作业,复习着功课。三个月后,他终于如愿,考上了古都铁路运输学校,实现了跳出农门的宏大目标。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去县医院体检,半路遇上了她。跟她并排骑着自行车,从县城返回的,还有一个男人。他以为是她未来的爱人,犹豫了一下,怕生出是非,给她添堵,就没下车,脚上一使劲,直接进了县城。跟她一路的男人,其实是他的亲哥,也在县城工作。她告诉说:“刚才迎面的是他。”兄妹俩就下车,停了下来,调转车头一看,只见他远去的背影,正在人群里消失。她一脸茫然,傻傻地站在路中间,不知所措。她哥哥说:“咱还下车干啥呢,人家都不理你了。别傻等了,回去把你的婚事办了,爸妈也就安心了。”一周后,他收到了她写的最后那封信,问他,为啥不停车,不跟她说话,最后的语气,差不多是质问,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为啥不第一时间告诉她。而他,没拿到体检合格表,最怕的是中途被退,半途而废,经历了这么多的曲折,再受不了空欢喜的打击。这次的阴差阳错,彻底定位了他跟她之间,只剩下了同学关系。
难忘的初恋,成了深埋在他心底里终生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