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流水(一)(2 / 2)
夏瑞熙心里一涩,那鸳鸯在她眼里变得和路边的石头并没有任何区别。
“纯儿,你看着办就好。我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
哪有女子对自己的婚事嫁妆不上心的?纯儿奇怪地看了夏瑞熙一眼,随即受到婉儿的眼风,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在吃醋呢。便笑道:“小姐,那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不管他有十个二十个,都不算什么,哪里能和小姐比?您是天上的云彩,她们只是你脚底的泥,要做什么,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夏瑞熙不是吃醋,她也用不着吃醋,目前为止,她就不曾看上过欧青谨。她难过,酸涩,悲哀,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她不得不与一大群女人勾心斗角地去围着一个男人转,讨好这个男人,仰人鼻息,就是她今后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就连最可爱,最实心眼,最聪明的纯儿,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妾的存在是完全合理的。
婉儿却从纯儿的华丽听出了另一种味道,仿佛是警告,仿佛是嘲笑,那是对妾和通房的一种毫不掩饰的鄙视和不以为然。婉儿停下手里的针线,看向纯儿,纯儿却只是淡淡的笑着,专注地做手里的活计,好像是她自己多心了。
夏瑞熙神思恍惚,今后的生活要怎样过,她完全是一片茫然。夏家二房没有妾,夏夫人根本就是仗着夏老爷对她的真情,玉手一挥,就把那些女人完全挡在了门外,夏瑞熙也就无从从她身上学习到对付妾室和通房的经验手段。
夏大伯倒是时不时的有两个妾,但他根本只是图一时新鲜,此时王氏就会不用任何手段,完全凭泼辣劲和心狠手辣地迅速解决那些妾。或是提去卖掉,或者是随便找个劣质到不能再劣质的借口打发走人。夏瑞熙不认为在欧家大院里能用这种简单幼稚的方式赶走任何人。
想到这里,夏瑞熙烦躁地站起来:“你们忙着,我头疼,进去躺会儿。”
纯儿担心地看着夏瑞熙,虽然夏瑞熙没有说,但她就是知道夏瑞熙很悲伤。尽管这位姓欧的新姑爷救了二小姐的命,把她从深山老林里背了出来,二小姐也救了他的命,但二小姐就是不喜欢这位。这几天,她提到他的次数远远没有提到那位懒洋洋的,长得不咋地,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的木斐的次数多。
二小姐曾经最爱和这位木斐公子说话,一说就是几个时辰,木斐总能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她一提到他的时候,总是带了一种向往和欢喜的神情,她说:“纯儿,你是没有看到,他的身手有多好啊!我要是有他那样的身手,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了。可惜我没有机会和他学。”
又说,“他有个师傅,会画那种烧烤桌的图样,还会画一种叫飞机的东西。据说这种飞机可以载很多人,飞得又快又稳,咱们从京城回西京,只用几个时辰。你想想啊,咱们坐马车要走一个月的路程,居然只要几个时辰,那多好?我真想见见他的这位师傅。可惜,我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当婉儿委婉地提到欧四少,赞扬他勇敢仗义,英明神武,不惧权贵,天下少有人能及的时候,小姐总是轻笑:“婉儿,你又发痴了吧?我告诉你他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无所不能。比如,他身材高大,却远远没有木斐那样能打能飞;他外表看着冷静高傲,实际上一样会害怕,会喊救命,会被吓晕。他只是运气比较好,生在一个富贵之家,长相比较好看,文采比别人好些而已。“
纯儿虽然骂过欧四少,但她承认欧四少这个人的确是许多女子理想中的完美夫婿。面对欧四少,二小姐如此不在乎,然而当木斐和四姑太太见面后,再也不肯搭理二小姐时,她却看见二小姐躲在床角里暗自垂泪。
这些都让纯儿大胆地猜想,莫非小姐看上的其实是那位相貌平平,来历不明,赤贫如洗的木斐?小姐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这很好,可是太不切实际了。就是她这样的小丫头,也知道小姐和那个木斐是完全不可能的,纯儿暗自替夏瑞熙叹了口气,鞠了一把伤心泪。
做小姐也有做小姐的难过之处呢。比如说三小姐,自从二小姐订了亲之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每个人私底下都在说,这次一回去,三小姐就不得不和孙家那位痨病鬼少爷完婚了,燕儿就是怕和三小姐守一辈子的活寡,所以才趁乱偷偷逃走的。
纯儿绣完最后一针,正想进去看看夏瑞熙,一个负责管理花木的婆子疯了似的从院子门口奔过,嘶声尖叫着:“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