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障车诗赋(1 / 2)
新‘妇’受不住夫家随从山呼之声催促,终于下楼——当然不能就这么随宁摇碧出‘门’,先至前堂重罗行障后,被扶坐到了早已备好的马鞍上,宁摇碧隔着行障抛了大雁过来,卓家使人接了缚起,又让宁摇碧在帐外作了一首撤障诗,这才撤了行障行奠雁礼注1。
礼毕,二人辞拜卓芳礼与游氏,领受教诲,卓芳礼依着规矩,肃然道:“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
游氏则强忍心酸,跟着柔声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庄重肃穆的礼仪上,卓昭节却是莫名悲从中来,禁不住哽咽而答,旁人自是要劝,又寻了机会补妆。
如此别过父母,又辞家庙,方才持扇登车,去往雍城侯府——自两年前太子生辰上圣人与皇后在之前一直明争暗斗不休的两位皇孙中选择了嫡出的真定郡王起,在皇后不遗余力的扶持和对延昌郡王一派的打压下,如今真定郡王地位越发稳固,虽然本朝未有册封皇太孙之制,但如今大凉上下大抵都将其看成了太孙了。
而雍城侯府作为一直以来的真定郡王一党,和因为支持延昌郡王而受到皇后打压、从而已‘露’衰落之象的敏平侯府恰恰相反,这两年水涨船高,雍城侯府可谓是蒸蒸日上,虽然雍城侯府人丁单薄,然而这份声势却不因此单薄,由豪奴丽婢珍玩古宝装点出来的奢华丝毫不减热闹,尤其今日,更将隔壁的祈国公府映衬得沉寂而寥落。
也因此,障车注1之人皆选择了在兴宁坊拦阻——这些都是长安好事的少年,因为宁摇碧一贯以来的荒唐胡闹的名声,平常他和时采风、淳于桑野所到之处,一向是人人避着他们走,难得今日有名正言顺为难他的时候,长安上下当真是闻风而动,从与宁摇碧一般出身豪‘门’的五陵年少,到寻常胆大的地痞之流,婚车到了大宁坊和安兴坊之间,便已行进艰难,但见前方人头攒动,灯火如‘潮’,赫然把通往兴宁坊的路挤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或手持火炬,或手提灯笼,围着婚车嬉笑取乐,讨要好处,宁摇碧这边亦是做好了预备,应答几句之后,即命人抬出备好的财帛羊酒,换取众人散去,散到最后,婚车已将入坊,却见兴宁坊的坊‘门’下三骑并辔而立,坐骑之间故意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硬把原本宽阔的坊‘门’堵住,为首一人神采飞扬,穿着蓝地织金缠枝并蒂莲纹圆领袍衫,头顶软幞,举止之间似有仙气飘飘,正是时家二郎君、长安人尽皆知的“谪仙风仪”的时雅风,他含笑一拱手,这么个动作,做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虽然是夜间,只靠坊‘门’上高高挂起的一排风灯照明,亦不减风采,朗声道:“我等特在此处恭喜世子今日娶得名‘门’闺秀为‘妇’!”
宁摇碧带着真定郡王、时采风迎上去,闻言哼道:“既是来恭喜的,如今已然贺到,为何还不让路?”
“九郎此言差矣,我等确实是在这里恭喜你的,然也没说,就为了恭喜啊?”时雅风左侧之人扬声大笑,却正是苏太师嫡孙、苏语嫣的兄长苏语默,时雅风右侧的邵国公世子慕空涧也微笑着道:“恭喜归恭喜,障车归障车,如今恭喜过了,轮到障车,咱们这些人,九郎你也是知道的,寻常酒食,些许财帛,我等可不稀罕!”
宁摇碧警惕道:“你们想要什么?”
“我等可是为你讨回场子来的。”苏语默微笑着道,“表弟你可别不识好人心!”说着对时雅风一使眼‘色’,时雅风会意,策马向前几步,大声对婚车方向道:“障车障车,岂能无诗无赋?”
慕空涧跟着道:“我等障车,不受财帛,不取羊酒,却索诗赋,诗来即让,赋到即退,却不知道卓家可能过这一关?”
婚车里,卓昭节嘟起嘴,对阿杏道:“带了笔墨不曾?”
阿杏却是笑道:“娘子放心罢,虽然寻常障车有财帛羊酒便自退去,但照着古制须得‘女’方作障车诗与障车赋,郎主与夫人为防有人据此纠缠,早有准备。”
果然她这边小声告诉卓昭节,外头已有随车的卓家人出面应答,旋即奉上障车诗一首——
“家有掌珠视连城,娇养膝前渐缤纷。
容光夺得三‘春’妒,才思不逊与文君。
宁家‘玉’树耀庭前,矫矫如松又如岩;
帝恩隆眷赐好婚,珍惜珍重一双人注2。”
跟着又有人出来宣读了骊四骈六的华美赋文,文理措辞优美典雅,几乎字字用典,足以当得起“珠玑满篇”四个字,时雅风等人都是面有愕然,料想是没能挑出不是,既然诗、赋已齐,他们也再说不出话,赞了几句卓家,又在马上向婚车拱手赔罪,继而调转马头,退回雍城侯府去赴宴,让出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