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寺(1 / 18)
》序章
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也是差不多的吧。我幼小时的记忆,全都锁在一片漆黑里。
我能够清楚记起来的,是大正末年,和母亲一起搬到这个小镇住下来,转入此地小学二年级以后的事情。那以前,也就是我住在我的出生地,邻县一个小村子里几年间的事——我该怎么说呢?好像把手伸进深渊里,盲目地搜索沉在水底的东西,一点头绪也没有。
记得有一次,我让墨水弄污了一本重要的书里的一页,我拼命地想从墨渍的污浊中认出字来,每当我想回忆起幼小时的事时,便会有相似的焦灼与无奈。
当然,也并不是一切都给涂成漆黑一团,就像墨渍的空隙里也会留几个文字那样,有几个场面,我还能像相片般清晰地想起来。
只是这几个场面究竟有什么意义,排列的顺序又如何,这我就没办法知道了。
岁月的幽暗,把联结这些场面的
系绳剪断了,于是它们便成为一片片碎片散落在记忆里头。
拿这些没头没绪的场面作为线索,探寻出隐没在我幼年时代的一个故事,这也就是迄今为止我的人生了。
我好想知道。
不,应该说,我非知道不可。
在幼小时的幽暗里,有一个场面我到现在也不能忘怀。
一个女人的黑影,让手上的一把什么刀,在像是蜡烛般的微白光线里闪亮着,扑向一个男人的影子。那男人的影子在榻榻米上拼命地逃,女人的影子奋起全身的力气死死地缠住他。两个影子纠缠在一起重叠在一起,然后恍若夜阑里的怒浪般膨胀起来,扑向岩块,末了崩塌了,激起了四溅的水花。虽然是融化在记忆幽暗里的模糊画面,然而那两个黑影所酝酿出来的恐怖紧张,在爆裂时四溅的血雾,那猩红的颜色,我依然能够鲜明地记起来。
杀人的是我的母亲。我想知道母亲的手溅出来的鲜血的意义。
母亲为何非杀那个男人不可?那男人又是谁呢?
我希望能够把这个画面,和记忆里的其他几个也不明究竟的场面联结在一块,探索出母亲手上那把刀的意义——我应该说,这就是我人生的一切。
如果母亲杀了人,如果我是杀人凶手的儿子,如果我的人生在少不更事的幼年时就被染上了罪恶的猩红色,那么我想,去探求事情的真相,正是我这一生的义务吧。
》一
母亲带我离开那个小村子是我五岁的时候。
时当大正十二年,也不是直接搬到这个小镇,而是先上京投靠一个亲戚。
在东京住了将近两年之后,再搬回距故乡不远的小镇,这才开始了母子俩相依为命的生活。那时,我已是小学二年级学生,因此当时的记忆比以前深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