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东征之前(2 / 5)
“不要为我难过,理查,国王不应该当众表露悲伤。”玛蒂尔达虚弱道,她已然形容枯槁,不像从前那样光彩照人,可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我很高兴你能回来看我,可惜我看不了你加冕时的样子了。带上我的祝福去圣地吧,你一定能成为像布永的戈弗雷(1)一样的光复者,像你从小梦想的那样。亨利。”
“玛蒂尔达。”“狮子”亨利上前一步,他看起来无精打采,胡子也没有打理,比他的实际年龄更老一些,玛蒂尔达勉强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胡子,“很抱歉,亨利,我本以为我会活得比你更久。带我回你的家乡吧,去奥托出生的不伦瑞克,我已经快忘了那里的样子了......”
“狮子”亨利的表情微变,腓特烈一世早已对他下了禁令禁止他返回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玛蒂尔达却要他回家......“我会护送他回去。”理查突然道,病床上的玛蒂尔达欣慰地眨了眨眼睛,但她的声音已经更虚弱了,“亨利,我们不久以后也许便要重逢了,趁你还活着,趁你还能骑上马、提得动剑,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吧。”
她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二岁的奥托已经长成高挑英俊的少年,比他的舅舅们更加俊美,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奥托急忙弯下腰,让玛蒂尔达不费多少力气就能触碰到他:“你已经长大了,即便这次不能和你舅舅一起前往圣地,你将来也要做一位勇敢的战士。若命运交付给你更多重任,你在骄傲之余,也应学会仁爱与谦虚,让你的父亲以后慢慢教你吧。”
奥托隐隐意识到了母亲的言下之意,只是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地位,还是眼前即将死去的母亲更令他在意:“我会的。”他哭泣道,“若我能做到,若我不再做让您生气的事,您可以好起来吗?”
没有人忍心回答他。意识到玛蒂尔达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教士们开始给她做安魂弥撒。“理查。”在理查起身之前,玛蒂尔达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理查低下头,看到她的眼睛似乎又有了一瞬的光亮,“不要再为过去的事痛苦了,原谅父亲也原谅自己吧。”
原谅父亲,原谅自己......温柔的颂唱声中,理查的脸却僵硬又惨白。“我怎么能原谅?”他喃喃道,他的脸孔矛盾又悲伤,“我不会原谅他,玛蒂尔达,我不会原谅他......”
而玛蒂尔达已经再也不能回答他了。满室的哭声中,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在丈夫、儿子和兄弟的陪伴下安详离世,在她父亲亨利二世去世后的两周之后,她是亨利二世和阿基坦的埃莉诺第四个离世的子女。
讣告很快传遍了英王和法王的领地,无数领主、骑士和吟游诗人都为这位美丽、高贵、温柔的公爵夫人哀悼,香槟宫廷也不例外。“我为我的姐妹哀悼。”香槟伯爵夫人玛丽·卡佩说,因为人尽皆知她和这位异父妹妹并没有太多交流,所以她只表达出恰当的哀痛也是正常的情况,“希望我的母亲不要太过悲伤。”
“我们会转告王太后的。”使节回答道,当他们离去后,玛丽·卡佩的神情重归漠然,哀悼,他为什么要哀悼?
在她为自己和妹妹的身份地位日夜忧虑的时候,在她为嫁给香槟伯爵做准备日夜学习拉丁语的时候,英格兰的玛蒂尔达正在一场场宴会和仪式中大放异彩,所有人都称赞着埃莉诺王后的长女是多么美丽聪慧,可她才是她真正的长女,她曾经也疼爱过她,可她离开巴黎后就彻底遗忘了她。
她嫉妒玛蒂尔达,嫉妒理查,嫉妒所有得到了埃莉诺的爱的孩子。“她是先于你死去的第四个孩子。”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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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布永的戈弗雷: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佛兰德斯家族成员,耶路撒冷实质上的首任国王(但他拒绝接受王位并让位于弟弟鲍德温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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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塞萨尔从曼恩回到阿基坦后,玛蒂尔达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她一定不希望你难过。”他对狮子亨利说,然而他内心清楚当失去挚爱之人时旁人的安慰并没有太多作用。“我知道,塞萨尔。”狮子亨利说,“可能以后我不能再教导你了,我要回巴伐利亚去。”
历史上,狮子亨利确实在他的妻子去世后不久便返回了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在北方掀起叛乱,但这场叛乱起初收效甚微,连腓特烈一世的年轻儿子,二十三岁的亨利六世都能从容应对,直到第二年腓特烈一世意外溺死后态势才发生了变化,但如果不是亨利六世急于征服西西里,狮子亨利最后很可能连最后两块领地不伦瑞克和吕讷堡都保不住,更况论拿回巴伐利亚了。
而祖传领地的丧失也间接导致他的儿子奥托四世虽然在天时地利人和下登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皇位,在本土却没有稳固的盟友,只能依靠教皇和他的金雀花舅舅们,而当这个国王舅舅从理查换成了约翰,奥托又出于同盟义务加入布汶战争时,伟大的失地王再次不负众望地连同外甥一起坑进沟里,从而成为了腓力二世、腓特烈二世(1)和英诺森三世(2)的名望垫脚石,直到近代被迫签署的《大宪章》让他咸鱼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