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王狩(2)(2 / 6)
他只记得在精心打磨着桑封的时候,透过那一小片木板,看到的全是姚雵从小跟着他的样子。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姚雵就叫他哥哥,叫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
小孩的内心很单纯,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哥哥,却不知道为什么给自己的衣裳、食物没有也给哥哥准备一份,于是食物会自己偷偷留一半,衣裳太小了没有办法给哥哥穿,就会留下其他的摆件、饰品给他,总之自己有的东西,也不能短了哥哥的。
等到虞睿和扶英发现,自家的小孩竟然缩衣简食地给他留东西之后,大人们拗不过小孩要公平分配的铁律,为了不让自家小孩再饿着,只好把少主的份额改成例行的双份。所以韶康在虞府中的待遇因为姚雵小时候的执拗一直过得很好。
韶康在虞府安定下来之后,日子久了念着姚雵对他的好,也会陪他玩耍,只要自己会的本事,姚雵想学,韶康也会手把手都教给他,虞府中也只有他韶康算得上是和姚雵相近年龄段的孩子,自然他陪着姚雵的时间就多一些。
桑封一刀一刀地刻着,姚雵的身影也一幅一幅回现在他的眼前。
所以当昨天和姚雵在后院时,自己亲手把祭祀的桑封藏在姚雵身后的时候,他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他也说不清。因为就算姚雵从小待他好,自己也同等地去回报着姚雵的这份好,韶康也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并不是虞城的人,他来这里,不得已地带着自己沉重的使命。所以他想,自己这么多年陪着姚雵,或者说尽心侍奉姚雵,为的就是一报还一报,所以在把桑封藏在姚雵身后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在想,其实并不欠姚雵什么,带着不亏不欠的心态,才能做得下这样的事情呢?
又或许是虞睿和扶英对他的态度,让他一直能保持着一份清醒,始终没有忘却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和当初自己父亲与城主的交易?在无人之时,他可以叫姚雵的名字,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哥哥,可是在虞睿在场的时候,甚至只是虞城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场的时候,他都没有胆量去称呼姚雵的名字,只是称呼他少主,因为他怕自己的越权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姚雵从小养得好,自有他明媚的样子,不像自己,从小漂泊,后来才有稳定的容身之处,可这容身之处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他并不会因为姚雵叫了他这么多年的哥哥,争取了和少主同样的待遇,自己的真实处境就会跟着一起变好。
所以,昨天把桑封放在姚雵身上的时候,也只是想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番吧,韶康希望自己这样想。可是为什么跟着姚雵出来狩猎才半天,他又会心软,去取下姚雵身上的桑封呢?是念着城主对自己仍有承诺?还是自己终究对姚雵下不去手?
一边是自己和家族的命运,另一边是待自己如此赤诚的人,理性告诉他,他不应该心软,他不应该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承诺上,何况城主自始至终都防备着他,如果心软,一朝一击而不中,那他和家族,将永无翻身之日。
不能心软,他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于是姚雵对他的友爱,他把它看作是对寄人篱下者的一种施舍,那些看似亲情美满的日子,也看作只是他这个比丧家之犬情况好一点的人的暂时的梦幻泡影,他告诫自己,只有自己能够把握的,才是真实的。
短短的一程路,韶康复又捋清楚了,自己本该也是少主,是斟鄩城夏后氏的少主。
撇开暂时的安逸日子,他要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在心里把那枚直取姚雵性命的桑封重新刻上。
“对不起,但是我把你自己的命运交在你手里,就当是我最后对你再心软一次。”韶康心想。
“少主,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在虞林看过九尾狐。”韶康说。
“九尾狐不是消失很久了吗?好像从几百年以前就很少有人看过了。”姚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