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落人亡两不知(2 / 3)
胧月嘟一嘟嘴,又心心念念着唯有起了秋风才能尝的蟹肉包儿,只好不说话了,胧月如此一闹,君臣礼数便自然免了,也添了几分家常和气,玄凌看着哥哥道:“质成,如今身子大好了,秋风起了夜凉,素日还是要保养的,”
“质成”是哥哥的字,素日只有亲近之人才这般称呼,玄凌这样的口气,是极亲切的,也撇开了君臣的礼数,哥哥闻言欠身,“多谢皇上关怀,”
我笑道:“四郎成日家惯会说嘴,自己怎不当心身子呢,”说罢转头唤上花宜,指着桌上一盏汤羹,“知道皇上今晚必叫膳房做了蟹黄羹,螃蟹性凉,臣妾已经叫花宜拿菊花瓣煨了黄酒,等下正好喝了暖胃,”
胧月即刻道:“也给母妃留一份,”
予涵与灵犀渐懂人事,正牙牙学语的时候,予涵学着姐姐道:“也给父皇留一份,”
玄凌极高兴,不自觉便含了慈父的笑,抱过予涵亲了又亲,哥哥只含笑瞧着,玄凌抬头见他如此,不禁也笑,“如今你孤身一人也不成个样子,家中无人主持事务,奉养父母也不便,身子既好起來,也该考虑再成个家,”
哥哥笑容一僵,我晓得他牵动心中嫂嫂与致宁之痛,嫂嫂惨死,鹂容又暴毙,哥哥一时间自然无心再娶,可若是一力推辞,难保玄凌不疑心哥哥记恨当年之事,我笑吟吟斟过一杯酒递到玄凌唇边,道:“舅父的责任可大呢,哥哥一成家,倒顾不上我了,臣妾原想着要哥哥亲自來指点涵儿的读书骑射呢,四郎倒好,偏偏帮他躲懒,”
玄凌举箸而笑,“质成,瞧瞧你这妹妹,越发嘴上厉害了,”他夹过一筷子鹌子水晶脍给我,“朕原是好意,你若不喜欢,朕给赔罪就是,”如此一笑,玄凌也不再提,予涵小小年纪很守着规矩,颇逗人喜欢,胧月又笑语如珠,如此言笑晏晏倒也欢喜,我唤过花宜道:“你回去瞧瞧四殿下醒了沒有,若是醒了,该嘱咐平娘煮了牛乳粥给他喝,”
花宜温言离去,柔和的衣风却被李长惊促地脚步带乱,李长俯身在玄凌身边,轻轻道:“皇上,鹂妃娘娘殁了,”他小心地看一眼玄凌的神色,旋即低头,
玄凌手中的银筷轻轻一震,筷子上细细的链子便索索作响,哥哥忙起身道:“皇上节哀,”
玄凌一怔,方淡淡道:“一个罪人罢了,要节哀什么,”
我恍若方才才得知,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酉时一刻,鹂妃娘娘午后想吃杏仁,传了好些,其实那些杏仁的分量是不会致死的,谁知鹂妃娘娘将从前一点一点要去的杏仁全藏了起來今日一并吃了,太医诊了说是服食杏仁过多中毒而死,”
玄凌双眸微黯,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撂,沉沉道:“她定是知道了安比槐已死,所以存了死志,朕已宽待她饶她一条性命,她如此不念君恩,死不足惜,”
李长忙跪下道:“都是奴才不当心,才让鹂妃娘娘自裁了,”他停一停,一脸自责,垂首道:“妃嫔自裁是不祥之事,都是奴才的差错,”
玄凌听他说起“不祥”之句,眉心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与怅然,他挥一挥手,示意李长起來,“若不是安氏早存死志,也不会把那些杏仁积起來寻死了,怪不得你,”
“她此身只得幽闭景春殿中,安氏蒙宠多年,如何能过得下这样的日子,与其说是为她父亲,不如说她是死于绝望,”我幽幽注目玄凌,“安氏虽然作恶多端,然而毕竟侍奉皇上多年……”
他断然转首,“朕不会去看她,”
“是,”我停一停,“即便皇上不与她死后的体面也无妨,只是皇家体面也要紧,流言纷纷,鹂妃圣宠多年猝然自裁,民间流言喧扰,要是认为皇上因其父而迁怒她逼她自裁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