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澄江一道月分明(下)(3 / 4)
我安慰地拍一拍她的手。柔和道:“你只是说了我不敢说的话罢了。且你是她姐姐才肯对她说这样的话。”
玉隐了然地点头。“长姊回去歇歇罢。等下敬妃要來报这个月的账目。我也要回去了。”
我微微颔首。“我会让花宜好好看着她。咱们姐妹几个。玉姚从前是最省心的。如今却最让我担心。”
玉姚的生活重新回到那种心如枯井波澜不惊的日子。管溪的死。彻底使她的世界失去了颜色。喜悦的颜色。悲伤的颜色。统统不见了。我疑心她的世界其实只剩下了黑白二色。而回答我的。只有平静的木鱼声。
管文鸳的死像一瓢冰水“豁啦”浇进后宫这一锅沸腾不息的滚油里。突然几日内。所有争风吃醋的妃嫔全消停了下來。静静体会她的死带來的一切意味深长与欲言又止。而激起后宫中又一轮关注的。是昭媛安陵容为他父亲的哭求。
管氏一族的覆灭使玄凌有心整饬官员。而安比槐搜刮的八十余万两白银及十数处良田美宅。便是从这一次的彻查中被人告发出來的。
吕昭容带了淑和在我处。淑和看着几个弟妹十分喜欢。笑语天真。我在廊下逗着一只白羽鹦哥。吕昭容笑道:“你只看那只鸟儿。毛色倒是雪白。不知落在昭媛父亲眼中。这只鹦哥会不会被他看成是银子打的。”
“吕姐姐惯会笑话。”我折下一根吊兰的叶子逗鸟。“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安比槐是国丈。可是皇上的老丈人呢。八十万两白银算什么。”
吕昭容掩口笑道:“他倒是肯当自己是国丈呢。那皇后的父亲算什么。只怕这国丈也是他自封的。哄傻子罢了。”
“若沒有傻子。谁给他送银子房子。女儿得宠最要紧。谁管他真国丈还假国丈呢。”
吕昭容起身过來。捋一捋鸟羽。“皇上可沒把他当国丈。照样废了官职关押起來。正在管氏一族那些事的气头上呢。谁让安比槐一脑袋碰过來。他那知府又是皇上看安氏的面子才升的。安比槐倒好。也不珍惜这点恩赐。反而胡作非为的。不是打皇上的耳光叫人看笑话么。皇上的性子怎么受得了。”她笑着给镀金鸟笼的架子上添了点玉米。“听说安氏跪在仪元殿外脱簪待罪两天了。她倒也不像管文鸳似的嚷嚷。只是一味地哭。这外头的天气凉了。光那风刮在身上也够她受的。娘娘可要去看看。”
我连连摆手道:“罢了。姐姐别去凑这热闹。万一皇上心软答应了呢。待她得势时候又给咱们脸子看。”
吕昭容笑道:“这也罢了。听说告发安比槐的是他手下一个执笔文书。官位虽小。胆子却大。连皇上宠妃的父亲也敢去惹。可见安比槐做人不地道。”
我兀自轻笑。是呢。小小一个文书。除了我与周珮。谁知他曾在周珮父亲手下当过三年看粮库的小吏。只怕连安陵容自己也想不出來吧。我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是他自己不会做人。时运不济。”
然而那一晚凤鸾春恩车接我去仪元殿东室之时。我便看见了陵容。她簪环尽褪。头发散开。素日或雅或艳的衣衫已换做一件无花纹的赭色素服。希望代父承罪。她已跪了两日两夜。听闻水米不进。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经过她身边驻足。婉声道:“妹妹何苦如此。到底自己身子要紧。”
她转脸看我一眼。淡淡道:“姐姐不会连托簪请罪的机会也不给我罢。”
“怎会。”我俯视她。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拖曳在她裙边。似是泥土中开出的艳丽花朵。“我只是担心夜深风露重冻坏了妹妹。要不然从哪里跑出一只老鼠咬了妹妹。得了疟疾可怎么好。”
她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风吹得冷了。“姐姐笑话。仪元殿何來老鼠。”
“是。我忘了。牢狱中才有这些。我担心错了。不该担心妹妹。而是安伯父。”